花襲人听著他溫文儒雅的解釋,一副好像很怕她誤會他似的,壓根兒不覺得好笑,卻有一股莫名的、詭異的暖意沁在心底。
「喂,我問你,你愛我嗎?」如果不是的話,有哪一個男人在英雄救美之後被賞了記鍋貼,還要努力解釋自己逼不得已的行為?
「當然。」鏡如水始終噙著勾魂的笑,「你像是一把野烈的火,吸引我這只迷途飛蛾沖向你的身旁。」
花襲人一愣,粉顏微微漲紅,挑起柳眉,不自在地道︰「你不怕被燒死嗎?」古代人都這麼熱情,這麼明目張膽地示愛,甚至毫不掩飾的嗎?這跟她所學的歷史大有出入。果然歷史是不能全部相信的。
「飛蛾死在熾烈火里是一種命運。」他說得斬釘截鐵,仿若她真的燒死他,他也甘之如飴。
「那是生物本能,不是命運!」三歲小孩子都懂。
她真是受夠了他所謂的命運說,難道他不能主控自己的命運嗎?難道他得用佔卜來看自己的命運不可,他無法做命運的主人嗎?難不成他發現自己一個時辰之後會死,他真要待在那里等著一個時辰後死去嗎?
瘋子,佔卜的命運僅是用來參考的,真正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或許正如你所說的,我靠近你是一種生物本能,而這一種生物本能造就了我引頸期盼的命運。」
這麼說也成!「而我正等待著你的命運與我糾纏。」
看著她啞口無言的模樣,他不禁笑得更沉了。
第六章
「好無聊…」
唉,再美的風景看久了也會膩,何況她心底懸著事;眼看著今天已是十五上元節了,她身上這該走的還不走,她只能看著月圓而束手無策。
也不知道鏡如水是說真的,還是故意拖延時間,硬是不幫她施展法術,害她只能像個白痴,待在鏡紋樓里眺望著平靜的江水,數著日子一天一天地過,混吃等死罷了。
哼!說什麼鏡花居是塊靈地,有山為柱、有江為地,遂她這具由黃土陶像幻化而成的人形,極有可能是因此而產生了反應。
居然還說要她找個男人結合,以穩定她的神魂……啐,他根本就是故意要乘機吃她豆腐的!
唉,這是什麼爛身體?她怎麼會倒霉到這種地步?淪落到這個時代已經十分悲慘,她居然還要隨便找個男人結合,他把她當成什麼了?
況且,如果下一次月圓時,這不該來的又來了,她豈不是又要再等一個月?
再說,這不該來的每每都在月國時到來,她豈不是用不著回去了?
真不知道鏡如水到底是在說真的,或者只是為了要把她留在這個時代?畢竟他都已經很不要臉地對她一再示愛。
瞧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好像終有一天她一定會愛上他的;也仿佛他早就已經掀開了命運的一隅,偷覷到命運的發展。但那又如何?要不要愛人,還得看她肯不肯,又不是他說了算。
她愛不愛他,又不是他屈指一算便知道的。
他喜歡談論命運說,十足十地相信命運,但她可不!
他篤定她一定會愛他,她就偏不愛他,她不相信命運不會改變;可她又怕自己若是不愛他的話,到時候便回不到現代……
哎呀!好煩,簡直是無助透頂!
她怎麼會這麼笨呢?漫畫中的女主角一旦穿越時空來到古代,通常都是足智多謀、神通廣大,為什麼她卻這麼無能?
唉!現實人生和虛幻世界總是有那麼一點出入。
她一連待了幾天,生活模式跟在賈府時一樣,只是她現下卻感到焦躁不安,整天無所事事地令她幾乎快要崩潰。
懊死的鏡如水!說什麼愛她,愛個頭啦!從早到晚都看不到他的蹤影,憑他這個樣子,他怎麼會愛她?他到底是憑什麼愛她?兩人完全沒有相處的時間,還愛個屁啊!
不要再跟她說什麼命運注定,她真是受夠了,她不要再待在這種地方了!
花襲人倏地站起身,才向前跨了一步,便險些被自己過長的裙擺絆倒,不禁怒瞠一雙冶艷的眸子,口中念念有詞,又是一段不堪人耳的穢語;她火大地跺了一腳,直闖門外,卻見兩抹淺影晃到她的眼前。
「閃開!」野性的水眸閃爍著炙人的火光。
「爺兒有交代,襲人姑娘不得踏出房外。」掠雨冷著一張臉,媚眸直視著她。
「不得踏出房外?你們現在是憑什麼軟禁我?」
混蛋,難道鏡如水就是用這種方式愛人的嗎?「叫鏡如水過來!」
可惡的家伙,他現在是把她當成他的所有物了嗎?
「爺兒在水月塢正忙著,還請襲人姑娘包涵。」
扶風輕扯出一抹陽光般的笑,仿若無害的大男孩似的。
「他忙?他在忙什麼?他不是天天閉著嗎?」花襲人不禁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一高一矮的男女,卻又無可奈何。
這幾天來,就是他們二人陪在她的身邊。
「放肆,你把爺兒當成尋常在街坊上擺攤的江湖術上不成?」掠雨精犀的眼眸毫不留情地睨了她一眼。
「不是嗎?」
「襲人姑娘,爺兒可是皇上聖駕前的紅人,凡是祭天、祈雨、常零,及五大禮中宗廟祭典、各式大典,都需要爺兒扮飾著‘相’的角色,這角色可是連一般的王爺也可望不可及的。」扶風仍是輕笑著。
「嘎?」這麼神?「他不是只會一些方術之技?」
敝了,他不是個術上嗎?為何一個身份低下的術士竟能躥到皇上的身邊?他該不會是那種會傾頹國綱的妖人吧?可在她的印象之中,這個時代里倒還挺安居樂業的,並沒有敗壞朝綱的人物出現。
那他……到底是誰?
在古代人的眼中,他就像是個神一樣;但在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眼中,她覺得他像極了具特異功能的超人。
一開始急著想要回自己的時代,遂她倒也沒有好好地想過,但是她現在仔細地回想之後,不禁懷疑,正常人能夠施法揚起水柱,然後在水面上劃開時空的交界點嗎?
他這些舉動怎麼看都不像是人,畢竟再怎麼厲害的神棍和魔術師也無法做到這麼教人驚嘆的騙局。
況且這一大幢宅院,也不是尋常人家住得起的吧!
「爺兒會的可不只是那麼一點小伎倆,否則那些達官貴人何必天天找上鏡花居?」扶風不厭其煩地為她講解,「襲人姑娘也知曉爺兒在鏡花居里布下了陣式,不是尋常人走得進來的;不過那些達官貴人見不著爺兒是不會死心的,尤其今天又是上元節,外頭更是擠得水泄不通。爺兒逼不得已只好接見那些個王爺學士,待爺兒把事情處理好,便會趕來陪襲人姑娘了。」
「喂……」說這什麼話?好像她十分寂寞,等著他來陪她似的,「你叫他盡避去忙自個兒的事,我要出去了。」
她長這麼大還沒想過要什麼人陪她,干嗎淪落到這里來還要一個累贅跟前跟後的?哼,教人不爽極了!
「襲人姑娘……」扶風為難地擋住她的去路。
「滾!」煩死了,天天窩在這里,是要把她悶死嗎?
「別睬她,倘若沒有咱們指引,她能夠走出鏡花居嗎?」掠雨倒是不以為意地走到一旁,極歡迎她離開,「既然她不領爺兒對她的情,那咱們也犯不著硬是把她關在這里,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花襲人聞言,輕挑起眉頭,好似突然開竅,明白掠雨為何打一開始便對她抱著敵意;她定是喜歡鏡如水,所以巴不得她趕緊離開。哼!她偏是不走,她偏要氣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