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想什麼?
為何連他自個兒都不明白自兒的心思?
為何他一听到她正在尋覓郎群時,他的心又揪了一下?這一回他可沒幫官夫人說情,為何胸口還是揪了一下?
「對了,我好久沒去逛市集了,明兒個我便帶一兩個奴婢陪我上市集,去買些應景的年貨和飾品回來大肆布置一下;除去一屋子的晦氣,換上一層新意,相信對娘的病情該是會有幫助的。」
再不到十日便要過年了,她只顧著攢銀兩,卻把這等重要的事都給忘光了。
「你要不要一同去?去挑件東西,算是我答謝你醫治我娘,讓她的病情穩定下來。」
她氣歸氣,但他說的話,又何嘗不是替她娘親著想?而且娘的病情如此穩定,這還是三年來頭一遭,她答謝他也是應該的。
「我?」逛市集?有沒有搞錯?逛市集居然找他這個大男人一道去?
第六章
「該醒了!」
天才剛亮,猶在睡夢中的赫連泱便讓一聲拔尖的女聲驚醒,倏地瞪大眼往聲音來源探去。
是她?
現下是怎麼回事?她闖進他房里作啥?
「你該不會是忘了吧?」她沒好氣地輕嘆一聲。
就知道這男人鐵定是忘了她昨兒個所說的話,因為沒上工,昨和個便早早人眠,害得她一大早便瞪著布幔許久,直到背脊發麻之後再起身,整個人累到連都不想動。
不知是不是這陣子太過勞累,還是怎麼著,睡了一覺之後,她沒覺得精神好,反倒是覺得身體好重;但重歸重,有些年貨若不趕緊采買的話,好東西可都要讓人給挑光了,況且她也閑不下來,更不知待在家里到底在做什麼,如果不趕緊找點事來做的話,她鐵定會悶出病來。
說到病,她的身體重得似乎像是染病了,她已經許久未曾生病,該是不會生病了吧?
「你一個姑娘家闖進男人的房里,成何體統?」赫連泱不悅地瞪著她,卻沒打算要起身,拉起被子換個方向,準備再人夢境。
窗外一片迷蒙,好似天正要降下薄雪一般,瞧那種天候,誰也別想要他踏出房門一步。
「你是小娃兒啊?還得要人請你下床嗎?」啐!她頭昏得很,要她拖他下床,她可沒那個力氣,也沒那閑工夫。
對付他最簡單又最迅速的方法,就是——
身上的被子突然被掀開,赫連泱微惱地瞪著她。
「你在搞什麼?我若不算是你娘親的救命恩人,至少我還算是客人吧?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他倏然翻身坐起,深邃的黑眸怒瞪著她。
她是存心整他,是不?
「原來易大哥說的都是真的,你這人簡直跟小娃兒沒兩樣……」她喃喃自語︰「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會像是個小娃兒呢?易大哥說的一點都沒錯,你真是讓易大嫂給寵壞了,動不動就使性子。」
原本以為易大哥不過是隨口說說,但如此看來,還真是有道理哩,虧他都這麼大的人了,看來昂藏不凡,也挺人模人樣的……仔細再瞧瞧,他長得確實是挺好看的,也對,長得像易大嫂,當然是不會差到哪里去才是。
「你在說什麼?」
他先是一愣,而後眯起了黑眸高深莫測地睞著她。
「我使性子?我像個娃兒?是哪個混蛋家伙說的?」
混帳東西,居然說他是娃兒?
「易大哥說的。」
又不是她說的,他犯得著把眼楮瞪得那麼大嗎?
「那個混帳家伙!」早就知道那家伙看他不順眼,當初根本就不該答應讓姐姐嫁給他……好!他這麼愛在外造謠,他一定會讓他知曉,招惹他這個小舅子,他會有什麼下場。
「很好,你總算醒了,那咱們可以走了。」
「你在說什麼?」他陰沉地看向她。
「不是說好今兒個要去市集辦年貨,你現下是在同我裝傻嗎?」
就知道這笨男人一定是忘了。「喂,現下可是我好心要作東,帶你到市集一游,順便買件東西答謝你,孰知你居然壓根兒不領情?」
真是的,倘若他真的不去的話,她要帶誰找貨?
愛里並非沒有下人,但眼前便有現成的人可以差使,她豈能放他閑著?況且她也說了她要買份禮物來答謝他的。
「犯不著這般客氣,算算日子,七天的期限也快要到了,倘若你要答謝我的話,屆時再謝也不遲,現下請你出去,我還想要再休息片刻。」赫連泱不客氣地反客為主,欲將她趕出他的客房。
天候太凍,他壓根兒不想出門,更何況他一個大男人同她一道上市集,這像話嗎?
她府里的下人並不少,要隨意差使一個應該不是什麼難事,然她現下卻執意要他陪同,該不會是把他當成下人在差使吧?
「但現下若是不去,一些比較好的年貨就會全教人給挑光,剩下有全是人家挑剩的……」
她才不要,就算商販特地將價錢壓低賣給她,她也不要;既然要買,她當然是要買好一點的。
「不過就是過年,年年都在過年,何必如此慎重其事?」他搶過被子,舒服地躺在炕床上頭。
女人家真麻煩,不過是過年罷了,何必搞得這麼繁鎖?
「一年才一回而已,再怎麼訂祝,也不過是那麼幾日罷了,況且過年應該大肆慶賀,這可是老祖宗訂下的規矩,怎麼能敷衍了事?」
在這麼多節日里頭,她最偏愛的就是過年了。
一到過年呢,四處張燈結彩又炮聲隆隆,家家團圓賀新喜,一早相遇,滿口都是吉祥話,人人的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意,那種氣氛、那種感受,讓她一到元宵便開始怨嘆,然後再開始期待新的一年。
橫豎她就是喜歡過年的氣氛,她就是想要把過年的氣氛營造到最濃烈,她就是想要滿足自個兒的想望,誰都不能阻止她大肆慶祝。
「那麼……你請便,恕我不奉陪。」他索性拉被子蓋上臉。
「你這人……我是瞧在你的醫術確實是挺高明的,我是見連日為我娘的身子果真大有改善,我才好意要邀你一道上市集,你怎麼……」官歲年有些不悅地瞪向他,扁起薄唇。
對了,打從一開始,他就一直不願買她的帳,雖說她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麼,但他確實是頭一個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男人。
為什麼?
連易大嫂都說她的美艷少有男人能抗拒,可他一開始便抗拒了,不僅無視于她的存在,還處處為難她;若是一般男子,和她這般朝暮相處,還怕不開心地飛上天了,唯有他壓根兒不以為意。
況且,她是要邀他一塊上街哩,他應該要感到莫大的榮幸才是,怎會一副好像她挺煩人似的?
「不用了,你請吧。」赫連泱已經合上眼了。
「你!」她瞪大了水眸,一咬牙,再把他的被子掀開。
「你這是做什麼?」
赫連泱倏地坐起身,才要開口怒斥她的無理取鬧,卻見她的身子如風中柳絮般左右輕晃了一下後,便到他懷里,教他不由得一愣。
「你怎麼了?」
他的語氣放軟,不解她突來的舉動到底是為了哪樁。
是想要誘惑他嗎?在這當頭?
他是不介意,但是……她不是要上市集嗎?
才伸手要將她推開一點,卻猛然發覺她全身熱燙。
「你發燒了!」
赫連泱連將她的身子撐起,卻見不著她濃妝艷沫的粉臉上頭有任何的病容,教他勃然大怒。
「你把你這一張臉抹成如此,誰瞧得出來你身子不舒服?」他有些微惱地攏起眉。「在自個兒的家中,你用不著把自個兒扮成青樓咆妓吧?」
「你在胡扯什麼?我不過是身子有點重、頭有點暈,一時沒站好罷了……你何必將我罵得這般不堪?」她聲音低沉地吼著,覺得自個兒氣惹游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