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爺無緣無故地提起這事,害得她也開始質疑這份感情。
「大膽!本王不出府,你膽敢推本王出府?」
眼看著就快到後門了,鐵戰野眯起魁眸,大手拍在椅把上。
懊死的,她明知道他只能坐在這破輪椅上頭,卻還偏要推他出門,這豈不是要他出去丟臉來著?
「到外頭走走多好,老是窩在這府里,不生病才怪。」她從容回答,仍舊推著他往門外走,壓根兒不想听從他的話。
必羽翩瞧見後門無人看守,她喜孜孜地開了門,二話不說地推著他走出胡同。
「你太放肆了,你以為本王會由著你造次嗎?你真以為本王待你較好,便不會罰你了嗎?」他瘸了腿,連下人也瞧不起他,不听從他的命令了嗎?
他是一個行動不便的王爺,是一個從邊關被打回京城的將領,她居然還要推著他到外頭去,是存心要讓人看他笑話,恥笑他的不良于行嗎?
「王爺,奴婢知曉王府里頭是相當富麗堂皇的,不論是前院的亭台抑或是後院的水榭,都是美景,可再怎樣的美景,天天瞧、天天看,也會有膩的一天,是不?」
她推著他在大街旁走著,看著兩邊大聲叫賣的小販,噙在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更加深了。
「王爺不良于行,那有啥關系?奴婢可以推著王爺到處走、到處看,總比老窩在府里的好。」
可不是嗎?這街巷的景物當然不比王府里的好,但王府里可有南北貨物、稀奇古玩的玩意兒可供欣賞?
鐵戰野垂下眼簾,霎時忘了惱火,也忘了擔心旁人的目光,只听得見她方才的話。
「跟在一個瘸腿王爺身旁,你倒是挺引以為傲的,壓根兒不怕旁人會嘲笑你?」
每個人都會怕的,尤其是以前老愛纏在他身旁的格格們,如今更是怕得不敢再踏進他鐵勒王府。她不怕嗎?這般推著他上街,她不會覺得不妥?
「啐!笑奴婢什麼來著?」她不禁失笑。「王爺這等身分高貴的人,心思可真是古怪,您既然都已貴為王爺了,會有誰敢在您面前造次呢?坐在這木輪椅上也不怎麼顯眼,沒人會在乎的。況且奴婢听管事說過,王爺的腿根本不是問題,是王爺自個兒不肯醫治罷了,只要拄著拐杖,讓腳多活動活動,再加上御醫的診治,這腿定是能走的,奴婢就是不懂王爺為何不肯。」
又不是真的無藥可醫,為啥不試試呢?
「哼,哈赤圖那老家伙倒是把什麼事都告訴你了。」他輕哼一聲,不怒反笑。「不知你到底是怎麼同府里的人相處得這般好,居然可以讓哈赤圖把什麼事都告訴你?」
自從她來到了王府之後,府里的氣氛似乎變得和樂不少,而哈赤居然會連此事都告訴她?
真不解她到底是有何魅力,她不是哈赤圖為他找來解悶的女人嗎?
「奴婢只是將管事當成是自個兒的親爹一般,有時會同他聊上兩句,他便會同奴婢說一些王爺的事,並要奴婢伶俐些,免得惹王爺不快。」她一邊推著輪椅一邊說,一雙瀲灩的水眸也忙著東看西瞧。
「那你倒是挺會伺候人的。」
他抬眼睞著四周,發覺街上的人潮不斷,卻沒有半個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這感覺和他尚未受傷之前一般,只不過是自個兒的視線變低了,而街巷依舊熱鬧,人潮依舊洶涌。沒有人在乎他是不是一個瘸腿的王爺,而他身後的女人也絲毫不在乎他的不長于行。
她得一點也沒錯,熙熙攘攘的街上,似乎也沒人多瞧他一眼,誠如御醫所言,他患的是心病,而非腿疾。
其實,他自個兒也明白,只是明白歸明白,他尚未能接受這事實。
以往在沙場上的他是恁地意氣風發、驍勇善戰,而今別說要騎馬,連行走都要人推著,教他如何忍受自個兒成了凡事都得依靠他人的廢物?他之所以會頹喪失意,也是其來有自。
「唷,咱們瞧瞧,米猜猜這坐在本輪椅上的廢人究竟是誰。」
鐵戰野正暗自思忖著,耳邊卻傳來一陣刺耳的譏諷聲。
雖是許久未听到這聲音,但不用抬眼,他也曉得是何人。
一抬眼,果真是顓頊王府的格格——喜穎,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這不是鐵勒王爺嗎?」喜穎嬌艷地笑著,居高臨下地睞著鐵戰野,「喜穎給王爺請安。」
鐵戰野挑高濃眉,淡淡地說道︰「羽翩,回府。」
早在他雙腿受傷時,他便已瞧清楚這女人的真面目。她原先是巴望著能當上鐵勒王府的福晉,甚至不惜以身體誘惑他,但知道他瘸了腿之後,便立即同他撇清關系,真不知道他當初怎會被她這毫無貞節可言的女人所吸引。
她雖貴為格格,但倘若同羽翩相比,她便猶如冀土,不得他牽腸掛肚。
必羽翩不解他為何方才沒嚷著要回府,現下一踫上這女子便急著要回去,不過看這情形,她大概也猜得出八九分。說不準他之所以會不願醫治雙腿,是與這女子月兌不了關系。
必羽翩搖了搖頭,正打算推著鐵戰野回府時,喜穎居然擋在前頭,讓她不禁深蹙蛾眉,不悅地瞪視著她。
「王爺,咱們也許久不見了,怎麼這麼急著走?」喜穎微微地俯子,在他的耳畔輕聲說道︰「喜穎可是好思念王爺,不知道王爺是不是也曾思念喜穎?不知道王爺的腿,是否可以行走了,是否可以再同以往一般和喜穎一塊兒嬉戲?」
鐵戰野握在椅把上的大手青筋乍現,他收緊剛毅的下巴,也抿緊了唇,怒不可遏地抬眼瞪視著她。他豈會听不懂她話中的涵義?她現下是在恥笑他不能行走便成了廢物,甚至不能同女人共享魚水之歡……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何為廉恥!
「不勞格格費心,王爺的腿已無大礙,讓人攙扶便能行走,只不過是大夫要他多歇息,奴婢我才會強要王爺坐在木輪椅上頭,到府外散心……豈料今兒個的市集人多嘴雜,就連路上覓食的麻雀也不少,吱吱喳喳得也不知道在雜念些什麼,惹得王爺心煩,遂王爺想回府了,還請格格退開。」
她豈會不懂這女子在說些什麼?不就是在譏笑他不良于行?
一說完,關羽翩微惱地推開她,推著鐵戰野往回走。
她是撒謊了,但那又如何?要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女子對他出言不遜,要她怎麼吞得了這口氣?老是被這種人糟蹋,也難怪他的性情會大變了。
「你是什麼東西?小小一個奴婢居然敢推開本格格!」
喜穎讓她給推落在地,模樣十分可笑,引來街上路人側目,她惱羞成怒,趕緊起身,又擋在前頭,硬是不讓關羽翩推著鐵戰野離開。
「嘎?奴婢推開了格格?」關羽翩佯裝驚訝地捂住嘴,「方才,奴婢推開的只是一只停在王爺身上,不願走開的碎嘴麻雀,怎麼會是格格?格格這麼說,豈不是冤枉奴婢了?」
聞言,鐵戰野先是一愣,隨後忍不住地笑了出聲,笑得眼兒都彎了;關羽翩一見他笑,不禁也跟著笑了。
哎呀,原來這王爺笑起來是這麼地迷人,怎麼平日不多笑點呢?
喜穎愣在原地,听著周遭傳來的竊竊私語和譏笑聲,登時惱得眼淚都快要奪眶而出。
「你這個狗奴婢,喚什麼姓什麼,報上名來,讓本格格大發慈悲地為你在你的碑上刻下姓名,別讓你當了無名野尸。」她長這麼大,什麼時候讓人給這麼糟蹋過?
必羽翩笑看著她,仗著鐵戰野沒有怪罪她,甚至還笑出聲來,不由得連膽子也放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