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潑公主 第19頁

??他的心燒得仿似發燙,每次要他親口求他留下初雪便是另一種煎熬。

??但心再痛,他也要咬牙要他留下她。

??「你不過是個刺客,憑什麼同本王談條件?」李亦詮嗤之以鼻。

??「無痕不是刺客!」李初雪在一旁急忙為他辯解。「那一日在敘濤閣,他沒想要動手傷人的,全都是因為我,才會害得他……」

??「那都不管,重要的是,他手上的軟鞭正纏在本王的頸項上,倘若他不是有意弒主,這舉止又算什麼?」想同他談條件,至少也得一並坐下好好談,拿著軟鞭架住他算什麼?

??「算什麼都可以,我只是要你把初雪留在府里,絕對不能讓她淪為和親的籌碼。」師父說他總有一天會死在女人手中,他現下是信了,但若能為她而死,為她求得幸福,又有何不可?「如果你沒照這話做,我會回頭殺你。」

??他做不到的事,找個可以托付而她又喜歡的男人,為她辦妥這一件事,是他最後的要求。

??「初雪是我的妹子,我自然知道如何保護她,犯得著讓你這刺客叮囑!」

??水無痕眯緊魅眸,倏地大掌拍落在他的肩後,他頎長的身軀便隨即一軟,昏厥了過去。

??「你做什麼?」李初雪輕拍著李亦詮的臉。

??「他不過是昏過去了,幾個時辰後自然會醒,你犯不著擔憂。」水無痕的手微抽,纏在李亦詮頸項上的軟鞭馬上回到手中,接著他便躍下炕,取出一件外衫搭上。「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既是他動手的時機,自然也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現下只點了他的昏穴,可他也只能做到這樣了;倘若他再待下去的話,難保他不會因嫉妒而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行為。

??「你要去哪里?」李初雪霎時回頭。

??走?要走去哪兒?他就這麼走了,那她呢?

??她嘴上說要回宮和親,但其實那不是真心話,倘若他要帶她走,她會願意跟他走的。可他為何不說?他不是憐她嗎?既然憐她,為何不願帶她走?

??「回我原本待的地方。」他冷聲道。

??惱自個兒的無能,惱自個兒的處境難為,他現下有些佩服無常居然能夠像個沒事人般地同他談天說地,若要他也與他一樣,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往後見不著了嗎?」她的心快要迸出胸口了。

??水無痕無語,徑自斂眼盯著她瞧,半晌才使勁了全身的力道收緊了雙拳,像是柳絮般的自她的身旁飄過,一眨眼便看不見他的蹤影。

??李初雪傻愣地轉過身睇著微微飄動的簾子,縴指輕撫上唇,淚水無聲落下。

??變化如此之快,壓根兒讓她措手不及……讓她痛苦得幾乎無法呼吸。

第十章

??「無痕,你杵在這兒做啥?倘若是心情郁悶,要不要妹妹我替你解悶?」

??「還是姐姐我好呢?」

??「你挑一個吧,無痕,瞧你悶得很,咱們姐妹們都安寧不了。」

??無憂閣後院樓閣下頭,傳來閣里鶯鶯燕燕的笑聲和喳呼聲,擾得橫躺在橫梁上頭吹風的水無痕不禁蹙緊了眉頭。

??怪了,以往不覺得煩,為何這當頭卻覺得吵死了?

??「無痕,下來吧,同姐妹們一同吃酒賞花去。」

??下頭又開始招呼著。

??他知道她們是好意,但他的心情就是快活不起來,呷了酒只會讓他更苦悶,只會讓他把初雪那一張賽雪的粉顏想得更清楚;是誰說呷酒可忘愁來著?

??簡直是狗屁不通。

??他快悶出心病來了!

??他真的快要死在女人的手中了……

??煩啊,即使偷嘗了師父珍藏的幾壇御酒,他依舊煩悶得無法可解。

??水無痕坐直身子,提起酒壇大呷了一口,悵惘的魅眸直眺著遠方,卻見不著城郊外的郡陵王府。

??他不由得輕晃著頭,任由一頭檀木般的長發散落,用低啞的嗓音啟聲︰「春從何處來?拂水復驚梅。雲障青鎖闥,風吹承露台。美人隔千里,羅幃閉不開。無由得共語,空對相思杯……」

??微啞的嗓音吐露著思念,微音淡繞在蕭颯的梅林間,更顯現他難言的哀愁,然而……

??「天啊,無痕在吟曲?」

??「這怎麼得了?他到底是怎麼著?是讓邪魔給附了身不成?得趕緊喚大掌櫃來才成哪!」

??即使是讓衣大娘硬逼著都不願學唱曲,不願當歌生的水無痕果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嚇得底下的鶯鶯燕燕立即作鳥獸散,無人敢稍作停留,就怕再待下去便等著要出事了。

??「真是太失禮了……」他斂眼瞅著潰散的人潮輕喃道。

??早知道只要他一唱曲便可以換來清靜,他早在八百年前就該唱了,最好是嚇得她們都不敢再近他的身,可以讓他的耳根子靜一靜,讓他一個人獨處,讓他度過這最難捱的時刻。

??「真不知道無常在搞什麼,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沒回來……」大呷了一口酒,半躺在橫梁上的水無痕不禁喃喃自語著。

??唉,倘若無常在的話,至少他還可以向他討教討教,看要怎麼讓這心情好受些,別讓他再受折騰了,要不說不準哪一個夜晚,他會夜闖郡陵王府把她給盜出府。

??但,就算盜得出府又如何?,

??把她帶回無憂閣?

??然後呢?

??讓她知道他不過是個再低賤不過的樂戶罷了,甚至還是個雙手沾血的劊子手?

??不,他無法接受!

??倘若她不是個公主,倘若她只是個身份與他一般的尋常百姓,他又怎麼會忍心放下她一個人?

??搶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忍心割舍?

??可惡,他都快要悶出病來了,為何他的身旁卻沒有一個真正懂他的人能同他共語心事?

??他不免想起在王府里有她陪伴時的日子……肩傷早已經好了,但是卻烙下了痕跡。

??他是人,他不是水,一旦劃過了豈能無痕。他的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她的笑容,她縹緲得教他心痛的苦笑……

??「無痕,你這渾小子在上頭搞什麼玩意兒?」低柔的女音在樓閣下響起。

??「我豈是無痕?我豈會無痕?」水無痕狂然怒喝了一聲,微醺的他壓根兒搞不清楚喚他的人到底是誰。

??「混帳東西,還不到掌燈時候,你倒是給老娘鬧酒瘋了!」

??水無痕一愣,斂眼瞅著樓閣下的人,心里一震,隨即躍下。「師父……」他眼不敢抬地問候著。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師父?」衣大娘美眸微慍。

??「我知道錯了。」男子漢大丈夫,雖說膝下有黃金,但該跪的時候還是得跪,要不然的話,怕是下次就沒膝可跪了。

??是他偷了師父的御酒,被罰是活該。

??「你也知道你錯了?」她眯起麗眸。

??「徒兒知道不該偷您的御酒,徒兒跟您認錯……」他扁起嘴來,突地發覺自個兒很悲哀。

??他郁悶得都快死了,非但沒半個人安慰他,師父還要欺負他……他的心情不好,喝了些酒又如何?

??「御酒?」衣大娘一愣,媚眼圓瞠。「你拿了我的御酒?」

??「嗄?」難不成他是認錯樁了?

??「你這個該死的混帳東西!」衣大娘躍上橫梁,抱下兩、三壇早已見底的御賜酒釀,恨不得一掌把他打死。

??「師父,是御酒重要,還是徒兒重要?」他預備好動作,準備逃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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