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花露露 第30頁

「你要不要喝水。」他倒水給她喝。「你也該口渴了。」

諷刺她呢!她撥開水杯,很執著。

「第三個人是個回教徒,當大家問他,你呢?你夢到什麼美夢?那個回教徒說,唉呀,我夢到穆罕默德,他出現在我夢里,他罵我呢,他罵我——‘你這個傻瓜,還在這里干什麼?趕快去把那支棒棒糖吃了!’因為他是穆罕默德,他的命令我怎麼敢不听呢,所以那根棒棒糖,已經被我吃掉了,IamSorry,哇哈哈哈哈哈哈。」

炳哈哈哈哈哈哈。

丙然大笑,可是笑的是花露露,講笑話的人講完大笑了,听笑話的人竟一臉無聊。

他右手托著臉,斜著臉看她,懶洋洋問︰「講完了?」

「嗚……」她蹲下,抱膝,臉埋臂間。「我想哭。」氣餒。

「那麼……」他食指彈著桌面。「可以出去,讓我看診了嗎?」

花露露起身,垂頭,駝著背,慢慢走出去。

「晚上幾點?」他在她背後問。

她愣住,轉身,瞪著他。

他微笑,再問一次︰「晚上幾點吃飯?在哪里吃?」

欸?她咧嘴,會笑了。

他也笑。「就當是替你餞行吧。」不能放手相戀,至少溫暖告別。

她微眯眼,瞅著他,表情有點呆。

他問︰「怎麼了?」

她搖頭,揮揮手。「晚上六點來找你!」溜了。

掩門,花露露背抵著門,發怔了。

楚天馳方才的笑容,好溫柔。他臉上剛硬的線條,好像融解了。那時,日光在他身後窗玻璃閃爍,害她看傻了。她想,他一定曾經是個很溫柔的男人……

第十章

明明再過十天,就要回尼泊爾,可是,花露露真的很活在當下,竟然接了新工作,參加慈善義演,在公民會館的紀念音樂會表演,追悼因采訪,意外喪生的美國女記者INGRID。

楚天馳好驚訝,沒想到花露露會帶他到這里吃晚餐。

她交代著︰「等我表演完,我們就可以吃免費的外燴,我說你是我的助理,等一下跟我上台。」

助理?他為新身分感到好笑。

仿四合院的露天中庭,搭了簡陋舞台,台下擺桌椅,角落有戴高帽的廚師料理餐點。

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一百多個座位,只坐十人,還克難地撐著傘听音樂會,快輪到花露露表演西塔琴了。

「真慘,沒什麼人來。」楚天馳替她尷尬。

「沒關系……」花露露很想得開。「就彈給樹跟草听。」公民會館本來是眷村聚集地,周圍都是樹,前方還有小山丘,披覆著小草。

爵士歌手唱完了,換花露露上台,雨勢卻忽地暴烈起來。

有沒有這麼艱辛啊?楚天馳罵︰「太扯了,主辦單位還不停止活動?」他說要去找找工作人員拿傘,還沒來得及去,花露露已經走上台,他只好趕快月兌了外套,奔上去。

「雨那麼大,還彈什麼鬼?」他低罵。

「可是還有人在听呢。」

誰?下暴雨還听什麼?楚天馳眯眼瞅著灰雨中一對小情侶。唉,也是,只有年輕人把大雨當浪漫,只有小女生不怕風雨吹。反正花露露往中央唯一還沒被雨侵襲的干地坐下,踢掉鞋子,把琴打橫,右手食指,套上彈奏用的義甲——mizrab,開始裊裊彈奏。

冷風不斷把雨打進舞台,楚天馳只好把外套撐高,擋在花露露額前。

有沒有這麼悲慘啊?他苦笑。不就是紀念音樂會,不就只有兩個人還沒離席,花露露堅持什麼呢?隨便彈彈趕快去吃東西,可是……

楚天馳有點火大。

花露露無畏風大雨大,竟然很投入的閉上眼,彈得很陶醉。

裊裊裊裊地西塔琴努力跟雨聲拚了,明明琴聲都被暴雨稀釋掉,分不清琴音跟雨聲,他也听不清楚旋律,可是她仍做足表情,百分百投入在演奏里,頭和身體很自然地輕輕晃起來,這樣怡然自得的咧……

他本來被風吹雨淋弄得很煩很火大,為了擋雨,他的頭和臉都濕了,還犧牲了皮外套,還要擔心她著涼。可是,看看她,那麼專注,全然地以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在演奏,他竟然看出了感動……身心麻麻的。

看見當一個人,百分百投入做一件事,那份專注力,像鑽石發亮。將所有外在雜音都消除,她光亮晶晶,美麗耀眼,他無法移開眼楮,心悸動著,世界仿佛只剩下花露露在演奏西塔琴。

狂風暴雨全部消失。

短短十五分的西塔琴演奏,變成楚天馳一生中最奇特的十五分鐘經歷。

他發現音樂有能量,因為他真的在共震,身體每一個細胞共鳴著。

他差點落淚,皮膚好麻,她怎麼能夠美麗成這樣子,不像平凡人。

可是,當表演結束,將西塔琴放倒,拾回鞋子穿上,她轉頭,對他笑,又變回那個可愛少女,嚷嚷——

「唉呀我快餓死啦~~哈哈哈。」

啪啪啪啪啪啪啪,堅持在雨中听的小情侶,起身用力鼓掌,激動得大飆淚。

花露露呢?花露露不留戀掌聲,只是笑著朝他們揮揮手。「快去吃飯,好冷咧!」

楚天馳跟著她去料理台拿三明治吃。

「晚餐就這樣?」他看著薄薄的三明治。

「不行嗎?」

「花露露小朋友。」

「嗯?」

「你約我的時候,那個口氣我還以為是要去吃什麼大飯店,再不濟,起碼也會是個小陛子吧?」

「這也不錯啊!」她嘻嘻笑,遭他白眼。

「我男生還無所謂,你一個女生這樣很難看。」

他們蹲在會館屋檐下,啃著冷掉的三明治,面對暴雨吃晚餐。

「沒辦法嘍,下大雨,桌椅都不能坐,只好蹲這里吃嘍。」花露露聳聳肩,很無所謂。

楚天馳吃了幾口三明治,又冷又干,太難吃了。

「別吃了。」搶走她的三明治。

「干麼不吃?」

「難吃死了,走吧。」

「就這樣?」難得跟他晚餐啊,他就這麼迫不及待要走?

「不然呢?雨這麼大,你還想再上台表演裊裊裊是不是?」

「那等雨小一點再走。」她摳摳被蚊子咬到的腳踝,想跟他相處更久一點。

「再待下去,你的腳要長紅豆了。」小黑蚊很熱情哩,他拉起她,拖著她往摩托車的方向走。

唉,沮喪。花露露穿上雨衣,圈住他,引擎轟轟,讓他載走。可憐啊,好好的約會,就這麼陣亡了。她躲在他背後,唉聲嘆氣,不認得道路,但,認得樹。當機車騎過辛亥路,她忽然大叫——

「我要下車!你看,多肥的樹,我們下去欣賞一下。」

「你……」

「一下就好一下,拜托。」

可憐他三十歲了,還要當保母,和她穿著雨衣,像白痴在路旁看大樹。

「肥樹啊,肥成這樣啊,哈哈哈。」她對樹拍了又拍。「肥得油亮亮,真不賴,你不覺得它們很特別嗎?一般樹就是大啊寬啊,可是它們很有肉感,肥得真性感,贊。」

他想嘲諷,笑她有什麼好驚奇的。

可是,他真的驚奇了,從沒發現,原來樹也可以長得這樣肥,一整排痴肥的路樹,日日站在鬧攘的辛亥路旁發呆,從沒人發現它們這樣特別,要不是花露露指給他看,他的眼楮永遠會對這景色視若無睹。那滑亮的樹身,真的很有肉感。禁不住誘惑,他也模了模。

「真的很有肉。」他朗聲笑了。

「我說唄~~」她也哈哈笑。

他們站在肥樹前,看著彼此,笑得好傻。

花露露問他︰「這叫什麼樹?」

「不知道。」

「耶我們叫它肥樹。」

「那就糟了。」

「糟了?為什麼?」

「你不是說有言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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