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日記,逐字填滿的字句,藍色墨漬被水漾開來,彌生沒有撿,只是哭著看日記本在水里浮沈。
她放棄了,這場苦戀,她認輸。姊說得對,人心不是挖呀挖的就會挖到身上,他不愛就是不愛。已經夠了,她還不醒嗎?已經夠了啊,她不想再受傷了。彌生滑進水里,溶掉眼淚,讓那一直為他熱烈跳動的心平靜。再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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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金紹棠一早就到公司。同事陸續趕到,平時最早來的喬彌生今天遲到了。她一進來,坐在廳前翻雜志的金紹棠即刻偷覷她,她看來心情很好,一手端著咖啡,另一手抱一束鮮花,咦?誰送她花?她笑盈盈招呼同事。
「謹臧,早啊~~」又朝姍芭揮手。「早啊!」又跟暉芯點頭。「早呀!」轉頭,看見金紹棠,笑容斂去。
他笑嘻嘻。「早啊,彌生。」
彌生走向座位,大夥兒感到氣氛詭異,看著老板追彌生到座位。
「彌生,你——」
將行程表交給他。「這是今天的行程。」她將花束拆開。
「誰送你花?」
「我自己買的。」今天起,她要對自己好。她拿了花瓶去裝水,回來時見他還在,她挑眉問︰「有事?」坐下來品嘗咖啡。
肯定是在跟他生氣,往常彌生都會順便帶咖啡跟早餐給他的。「彌生,你——」金紹棠住口,他發現員工們好奇的眼光,於是清清喉嚨,故作威嚴地道︰「你進來我辦公室。」丟下話,掉頭走了。
彌生慢吞吞地將花瓶擺好,又伸了好幾個懶腰,這才起身走進他的辦公室,她一進去就听他沈聲命令——
「門關上。」
彌生一關上門他就問︰「你怎麼了?生我的氣?」
彌生搖頭。「沒有哇!」
「還說沒有?」他過來抓住她肩膀,瞪著她。「明明有。」
彌生也瞪著他。「有嗎?」
「當然有,你平常都會幫我買咖啡的。」
哼哼,彌生眯眯笑。「想喝咖啡啊?可以叫謹臧買啊!謹臧是你的助理,你可以吩咐他。」
「他哪知道我愛什麼口味。」
「哦——」彌生走向落地窗,背著他注視外邊風景。天氣真好,金色陽光將街道映得鑠鑠發亮。金紹棠跟過去。
「說吧,什麼事惹你不高興了?」
可惜了,這五年虛耗的光陰。她沈聲道︰「我覺得買咖啡啦、早餐啦、午餐啦這種事不該由秘書做吧,往後你吩咐別人做。」
「你不也做了那麼多年,怎麼忽然計較?」他不明白。
彌生從口袋掏出名片,放到桌上。「這是洗衣店地址,你前天給我的那套西裝明天會好,記得去拿,要是懶得去就叫謹臧去拿。」
他嘆氣。「還說不是生我的氣,平時送洗衣服都是你幫我處理的,怎麼會要我自己去拿?」
彌生又望向外頭,仰望湛藍天空。「不是啊,我覺得做一個秘書呢,把本分盡好就行,其他不關我的事,以後我們分清楚點。」她不要看他的眼楮,討厭自己一再被迷惑。
「好好好。」金紹棠坐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氣什麼了。」
彌生轉頭看他。「我氣什麼?」
「你氣丁菲菲,氣我沒跟你商量,就決定和她合作?」
這個笨蛋,彌生臉一沈,呵了一聲。
「不是嗎?」
「這還給你。」她從口袋里拿出鑰匙放到桌上。「以後你出國,屋子托別人管。」
「你干麼?」金紹棠火了。「喂,喬彌生,我很少跟人低聲下氣喔,你到底不爽什麼,你讓我心情很差,你知道嗎?我昨天甚至睡不著覺!」
你不過是睡不著,而我,我哭了一晚。彌生苦笑。「還有事嗎?沒事我出去了。」
「我再問一次,你生我的氣嗎?」
「沒有。」只是想劃清界限。
「好、好。」他面色鐵青,用力拉扯領帶。「你出去。」
***
晚上,在俱樂部里,吳文杰張大嘴巴,看老友罵不停,而桌上的菸灰缸,已經躺滿菸尸,空的酒杯堆滿桌。
「你說她什麼意思?嗄?」金紹棠領口敞開,袖子卷起,氣憤地猛吸菸。「她在想什麼?媽的,我搞不懂。幫我買咖啡、買早餐,這本來就她做的事嘛,我有求她嗎?她自己要買的啊,買著買著我習慣了嘛。我現在習慣了她又說什麼要分清楚,什麼那不是她的工作。」
他用力按熄香菸,灌一口白蘭地,又說︰「喏,送洗衣服這事,她只是順便經過順便幫我拿而已,順便嘛!她現在忽然跟我計較了,當初也是她介紹這間洗衣店的啊,說什麼這間很會燙衣服什麼的,我就試試看嘛,結果很不錯,那在她家附近,當然就讓她拿嘍,這很自然的嘛,順便嘛!」
「喔。」吳文杰思嗯啊啊的,心想——哇 ,他已經罵兩個小時了!
「再說我給她鑰匙好了,因為我信任她嘛,我跟她最熟啊,她辦事細心,人品又好,我出國當然就拜托她幫忙照顧家里的花花草草啊,幫我注意一屋子里的狀況啊,這很平常的嘛,是不是?很平常的嘛!」金紹棠煩躁地又點燃一根香菸,用力抓揉頭發,拉扯著領帶。
哇 !吳文杰了,這個金紹棠第一次這麼狼狽呢,這模樣簡直像失戀了,他知道他多可笑嗎?
「呃……紹棠你現在說的是……你那個女秘書?」不是女朋友?
「廢話!」他又灌一口酒。「不然你以為我說誰?」
「呵呵,」吳文杰乾笑,以為他在罵女朋友。「我從沒見過你這樣。」
「怎樣?」他還不知自己反常,果真當局者迷啊!
「你現在啊,就像在抱怨自己的女人。」
「嗟!」金紹棠揮揮手,仿佛他多可笑。「我才不抱怨我的女人,我那麼小氣啊?對女朋友不爽,切就好了啊,抱怨干麼?現在不同,現在是我的秘書喬彌生,你說說,她到底怎麼了?那麼多年從沒見她發神經啊!」他嘆氣,又抓頭發了。唉唉唉,連嘆三聲倒進沙發。「煩死人了……」她從不發脾氣的,會忽然這樣肯定有原因,他想不透。她像變了個人,他很不安。
「紹棠。」吳文杰按住他肩膀,目光透著憐憫。「你不要再想了,女人這種動物最情緒化,搞不好明天她就好了。」
「是嗎?」是這樣嗎?彌生只是一時的情緒化?
***
結果不是!彌生不是情緒化,她還是對他好冷淡。
一星期後,他受不了,把她叫進辦公室,菸灰缸里,方捻熄的香菸還火光稀微,煙絲裊裊。
彌生瞪著那管煙,听他說話。
「所以,下個月幫你調薪,多五千元,這樣滿意了?」說完他拉開抽屜拿出鑰匙。「所以一切照舊。」
彌生瞪他。「等等,你以為我想調薪?所以才——」
「不然呢?我想不出你氣什麼,還是……」他也湊臉來盯住她。「你老實跟我說,有人跟你挖角嗎?哪一間公司?可惡,他開的條件我加倍——」
天啊~~氣死我也!彌生靠近,瞪住他。「金紹棠,你真是笨蛋。」
他臉一沈,也靠過來,兩人鼻尖幾乎要踫到了,眼對字眼,呼吸噴在彼此臉上。他狠狠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從不把你當下屬,那不代表你就可以這麼囂張!」可惡,罵他笨蛋。
混帳!彌生咬牙。「金大老板,小秘書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我對你好不是應該的,那早超過一個秘書該做的!」
「所以就算我調薪,你還是堅持要跟我分那麼清楚?」
「這樣比較好。」不再任他予取予求,她要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