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嘛!慕藏鱗嘆息。「所以,要是我說想要她的硯台,真不知道她會給我開多少價碼。」想起陳穎那副尊容,他就起雞皮疙瘩。這女人絕對會毫不留情狠敲他一筆,假若她知道那硯台值千萬,興許還來個公開飆價,屆時會有很多人跟他競爭,天啊……慕藏鱗握緊手中的瓖塵硯蓋,哼!他絕不容許尋覓多年的寶物落至他人手里,還被拿到台面上賣。
「你打算怎麼跟她熟稔?」她問。
「嗯……」慕藏鱗撫著下巴沈思起來。「不就是噓寒問暖,三不五時跟她聊天說話打打關系,送點食物啊、水果啊,說什麼老家寄來的吃不完分她啊,很簡單吧。」
「當起芳鄰嗎?我以為她是你頭號大敵人。」
「唉!」慕藏鱗嘆息,故作懊惱狀。「沒辦法,為了硯台我只好賣笑了。」
她听了笑岔了氣。但這是真話,對慕藏鱗而言,硯台是他命的一部分,光只是欣賞他中意的硯台,他就能感到滿心舒暢。
「憑你的長相談吐,是女人都會喜歡你。」她實話道。
「是,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我是挺有人緣的。」他故意強調,逗得她哈哈大笑。這點他很有自信,他向來不與人交惡,人人都喜歡他,跟人熟稔難不倒他。
「是是是,你加油,去把硯台騙來。」她格格笑。
他信心滿滿。「下回你來台灣就可以看見了。」
她听了心中溫暖,笑得好開心。雖然已經分手,他或者不知道,在她心深處,驀然回首,他仍是她的最愛。
第三章
是人就懂得感激,是人就有感情,是人就曉得人情世故,是人就明了遠親不如近鄰,伸手不打笑臉人。
然而——
慕藏鱗發現,是人的確都該如此,但陳穎是非常人。嗚~~泣血!
短短一個星期,他吃了好幾晚閉門羹。每一次都滿懷希望上樓找她,渴望再見硯台一面,但每次都帶著沮喪和憤怒離開。
星期一,帶一箱隻果,他上樓按鈴。
她隔了很久才開門,那雙多疑的眼楮、不耐的神色,令他笑容也跟著凍結。老天,她隨時都臭著一張臉嗎?
「呃……」他奉上一箱隻果。「我老家寄來的,吃不完,分一些給你。」
陳穎斜著臉,瞅著他,多疑的視線看得他頭皮發麻。
「我不愛吃隻果。」她說。
他一臉愕然。「很甜……」
「再見。」「砰!」她關上門。
他傻了,是人就懂得感激,摔壞一百多萬古董不要她賠,她該感激;送她隻果,她該感動,但她沒有,她冷酷冷漠無情無義。
下樓時,慕藏鱗氣得想拿整箱隻果打爛她家門,但想到那可愛可憐的古硯——他忍!
星期二改拿被薩去按鈴,一樣又是過了很久才開門,一樣冷漠的眼楮,狐疑的表情,不友善的態度。這次他修正方式,決定先跟她聊聊。
「嘿,吃飯沒?」他問,像個朋友。
「沒。」她凝起眉頭,沒有被關心給感動。
和她說話沒來由地令他緊張。「太好了,要不要吃披薩?我剛訂的。」讓我進去吧!他想著可愛的硯台,它還好嗎?它無恙吧?它好像正在那不起眼的角落呼喚他。
「不。」她開始用一字真言打發他。「拜。」「砰!」關上門。
慕藏鱗錯愕,啊~~氣煞人也!是人都有感情,但她冷血。
星期三,不屈不撓的慕藏鱗決定用美男計,買了一把玫瑰花,穿了一套阿曼尼黑西裝,決定約她去吃法國餐,送她返家後乘機上樓看硯台。他才不想也不要追求她,但沒法子,或者她喜歡浪漫,一頓晚餐可以軟化她的沒心肝。
他訂了台北最貴的餐廳,深信她听了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結果她倚在門邊靜靜听完他的邀請,不疾不徐地反問他。「我有說要跟你吃飯嗎?」
陳穎細長古典的丹鳳眼,這剎從他眼中看來是可惡又刻薄。
他怔住。搜尋她秀白清麗的臉容,那上頭除了冷漠,真的沒有一絲興奮的表情。
她不痛不癢又說︰「沒有是吧?」看著他就像看一個蠢蛋。「還有,我已經吃過晚餐,拜。」
「等等——」自尊掃地,但是花都買了。「花送你。」遞給她。
陳穎看著他,又看看那把紅玫瑰,仰頭瞪住他,她開口說話,那話讓他嘔得想殺人——
「慕先生,你不覺得紅玫瑰很俗嗎?」「砰!」她關門。
啊~~這女人有把人氣死的本事,這次他忍不住了,踹一下門,很嘔的下樓去。
當小偷直接把硯台干走還比較省事!
星期四,欲振乏力,但再接再厲。這世上唯有古董能令慕藏鱗把自尊拋棄,這一回,他不帶玫瑰、不帶隻果、不買披薩了。他決定,借東西,跟她借醬油。電視都這樣演,借來借去,鄰居就是這樣熟的。為了謝謝她借醬油,他就有藉口送東西,就有機會進她家,就有辦法見硯台,就能試著買下它!炳哈哈,慕藏鱗感覺這計劃真是太完美了。
「對不起。」他風度翩翩,親切微笑,整齊好看的一口白牙在日燈下閃爍,精神的眼楮注視著陳穎。「我醬油剛好用完,你有——」
「沒有。」她直接打斷他的話。「上個月用完我就沒再買。」
他不信,但她認真的表情不像說謊。為什麼偏偏是醬油沒了!?啊~~他在心中哀嚎。他詫異地問︰「上個月?老天,你都不開伙的?你晚餐都吃啥?」他聞到泡面的味道,他挑眉。「你吃泡面?」對喔,這幾日上樓好像都聞到泡面的味道,他忽然有點不忍心。「吃泡面對身體不好,那種東西加很多防腐劑,你天天吃嗎?」這關心出自真心,和硯台無關。
陳穎斜臉瞪他。「不行嗎?」
「對身體不好。」
「很方便。」
「是,但身體比較重要。」她奇怪地望著他,他嚴肅叮囑。「很多人吃泡面吃到最後得肝癌,你這樣日日吃下去怎行?怪不得這樣瘦,面色這麼蒼白!」
「不關你事。」「砰!」再一次,她捧上門。
慕藏鱗震驚,媽的!這不知好歹的家伙!
陳穎扣上防盜鎖,低頭注視門把,臉腮一陣熱,心跳快了。她在門前呆站一會兒,貓咪溜過來磨蹭她的腳。忽然她雙手抵上門扉,額頭抵住門靜靜佇立,面色透著疲憊。
星期五,他拿陳穎沒轍。但是已經五天,他思念硯台就快發狂。同一時間,還是振奮精神上樓,他買了貓用的進口頸圈,記得她只對貓有熱情,看來他只好對貓下手了。
他蹣跚上樓,赫然止步。門開著,陳穎靠著門倚著,雙手環抱胸前,一副早料到他會上來的模樣,擺明在堵他。
他駭住。他很高大,她好縴瘦,但是他竟然怕起陳穎,他一下子耳根好熱,胸口好熱,感覺尷尬……是因為心虛嗎?
見到他上樓,她毫不意外。她站直身子,精明地瞪著他。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到底要啥?」她高聲問,他驚得差點跌下樓。
佇立梯上,他不得不仰望上邊的她。她看起來很不友善,他應該說實話嗎?她會乖乖把硯台賣他嗎?還是賣給別人?她會不會故意刁難他?
他們四目相對,一雙眼中充滿質疑,另一雙則滿是心虛。
硯台啊硯台,我的瓖塵硯啊!慕藏鱗心中好煎熬,拽緊了手里的頸圈,听見自己狡猾撒謊——
「想跟你做朋友。」才怪,跟她做朋友會短命!但為了夢幻逸品,他決定違背良心。
「為什麼?」她並不天真。太奇怪了,本來氣她氣得要死,她還摔壞他古董,現在竟然想跟她做朋友,這里頭肯定有文章,她眯起眼楮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