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別張吧。」韓震青看著丁舒翼,她神情遺憾,模著斜傾的椅子。
「好可惜,它很漂亮呢。」
不忍見她失望,韓震青說︰「那就買吧,我幫你修好它。」
舒翼愣住,隨即笑了。「好啊。」好甜蜜啊!
老板樂了。「我收三百塊就好啦,半買半送,只要會木工,幫它裝個義肢就好啦,環保嘛……」
義肢?舒翼笑了。
韓震青付錢,拽著椅子,兩人走出店門,這時小雨已變成大雨,從天潑下,滿街水氣灰蒙。
「你在這等我。」韓震青放下椅子,冒雨橫越馬路。
舒翼抓著壞掉的椅子,看他冒雨過街,望著那英挺的背影,在心底贊嘆著,他不只英俊斑大,而且還溫柔體貼呢!
當韓震青將車駛來,丁舒翼不知怎地心情好激動。拎著壞掉的椅子,看著喜愛卻不敢相認的男人,心底一陣感慨——
我好喜歡你啊,韓震青。我們終于見面了,終于!
她目眶潮濕,一切好像夢哪。
凌晨,韓震青回到家。
開門進屋,迎接他的是濕冷的空氣,還有從落地窗斜飛入客廳的雨,雨水濡濕地板。
這間位于公寓三樓的房子,是上個月透過仲介員買下的。三房一廳一衛,只有簡單的家具和電器。
他拿抹布,將濕了的地板擦干,點亮陽台燈,雨在燈光照耀下銀光閃爍。
他在沙發上坐下,點燃香煙,看著雨打著陽台花架,架上花草荒蕪,垂頭喪氣的,那是前任屋主留下的,他忙于酒館開幕工作,沒費心整理。
買房子,開酒館,為的是想要有家的感覺,他厭倦漂泊的日子。
而現在,坐在這間屬于他的屋子里,他還是沒有回家的感覺。所謂的家庭生活,不該只有他一個男主人。
丁舒翼是不是白鶴?他懷疑,卻不想貿然去問。如果她是,她不表露身分一定有她的理由。也許她想觀察他是不是值得托付,也許她對他還不夠有信心。
OK!他了解,女人總是比男人小心,他會耐心等她開口,不想再像上次要照片時把她嚇跑。那次他以為永遠失去白鶴,他清楚記得,那晚過得多痛苦。
韓震青打開電腦,叫出白鶴給的相片檔案,反覆打量螢幕中女子,女子性感美麗,衣著時髦,站在某棟華廈前燦笑著——他覺得很陌生。
反而是丁舒翼,今晚有好幾次,當她就坐在身旁,整個車廂彌漫她的發香,當她害羞地低頭微笑,或緊張皺眉,他不得不故作鎮定,強抑不想將她攬入懷里的沖動。
她看來那麼需要保護,眉眼間散發一種敏感不安的氣質,這正是白鶴長久來給他的感覺——丁舒翼和白鶴很像。
韓震青打開電腦,登入聊天室。
「嗨!」白鶴已等在那里。
韓震青微笑,如果她是丁舒翼,那麼此刻她在酒館上網嘍?!對了,他記得她的電腦有多先進。
他月兌掉外套,點燃香煙,輸入訊息——
「今天過得怎樣?」
「今天嘛……開心哪!」白鶴敲出個微笑的標志。
「哦?有好事發生嗎?」
「有啊!」
「願意說嗎?」
白鶴遲疑了一會兒,打出個害羞的表情。「是我的秘密哪。」
他呵呵笑,白煙從嘴畔飄升,試探地問︰「今晚,你在哪?」
「你猜嘍。」
「台北?」好,下個猛藥吧。
白鶴緘默,足足三秒。
「怎麼?我猜錯了?」慘,把她嚇壞就糟了。
「為什麼猜台北?」
「因為我希望你在台北。」這暗示夠清楚了吧,希望她自首。
白鶴又靜了幾秒。「如果我在台北,早就去找你嘍!」
他有點失望,難道他猜錯對象?他提醒著︰「是嗎?那麼酒館開幕時,別忘了赴約。」
「等見面了,你未必喜歡我。」
「不會的,我喜歡你。」他篤定回道。
「走嗎?因為我的模樣你很喜歡?」換她試探了。
「因為這三年都是你陪我,我想不出除了你,我還會喜歡誰?」
白鶴又沉默了。
「你還沒跟我說,今晚你在哪?」
「河內。」她又撒謊了。
「越南?」韓震青困惑,唉,苦惱。她真的在河內?抑或她撒謊?
「是。」
「蚊蟲很多。」
「嘿啊。」
「睡覺時,記得噴防蚊液,不要被蚊子咬。」
白鶴又沉默了會兒。
「白鶴,你快樂嗎?」他有點擔心。
白鶴打出好幾個問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樣問。
「我有點怕。」
「怕什麼?」
「怕你覺得一個人比兩個人好,你像是不打算接近我。」她對他不熱衷,一直都是他主動。
白鶴猶豫了很久,回一個哭泣的表情。「我比你更怕。」
「怕什麼?」
「怕我們相見不如懷念。」
「哦,相見不如懷念?這是首傷感的歌,放心,屬于我們的應該是快樂的歌。」
「屬于我們的……是什麼歌?」
「等你來酒館,我找給你听。」
白鶴回道︰「我喜歡羊毛衫樂團。」
「你來,我放羊毛衫給你听。」
他像對待一個任性的孩子,耐心地哄著她來見面。
他們又聊了會兒,窗外雨聲浙瀝。
他間︰「你那邊天氣好嗎?」
「大晴天喔。」至少在她心中是大晴天。
「這邊下雨,下一個晚上了。」
「是嗎?」
「我一個人待在屋里,真希望你能跟我一起,我們坐在這里听雨聲,喝杯咖啡或是看看電視?」
韓震青以一首歌,跟她道晚安。
他傳送歌曲檔案,然後和白鶴在各自電腦前听——
RODSTEWARD的EveryTimeweSayGoodbye,襯著雨聲,陪兩個人失眠。
第三章
酒館裝潢好,生財器具添購完畢,這段日子是丁舒翼最最快樂幸福的時光。
巴黎里昂,Jeter催促丁舒翼接CASE,她一再婉拒,堅持留在台北。
Jeter早中晚打電話吼她︰「等你錢花光,別跟我哭窮!」
「這些年掙得夠多,省吃儉用,夠活四、五十年。」爆破這行技術,人才寥寥可數,每次出任務佣金都高得嚇人。
「坐吃山空,你懂嗎?」
「我沒偷懶,我應征了新工作,打算退休,不搞大爆炸了,頂多當顧問。」
「新工作?什麼工作?」她除了爆炸還會啥啊?
「調酒師。」
「調酒師?!」Jeter嚷嚷︰「你會調酒?你是會喝酒吧?」
「是啊,在美國受訓時愛喝酒,喝到會調酒啊。」
「哈哈哈,哪那麼容易啊。」
「哈哈哈,就那麼容易。」丁舒翼笑著解釋給他听︰「這和火藥沒大分別,東調西加,測量分量,裝雪克杯搖,炸出一杯飲料,只要把配料記熟就行!」
Jeter嘆了口氣。「少了你,是業界的損失。你學了大半生技術,舍得荒廢?」
「我不覺得,我現在很快樂。」少了韓震青,才是最大損失。如今在酒館天天都能見到他,多棒啊!就算不相認,也無所謂。
可憐的Jeter,每次掛電話前都哼哼唉唉,傷心白鶴不肯出任務。
中午,譚夏樹和他的老婆熊寶寶來酒館,譚夏樹引薦廚師張大祥給韓震青,張大祥長得雄壯威武,聲如洪鐘,一嘴大胡子,穿著寬松的麻衫和休閑褲。熊寶寶身材高挑相貌清秀,襯衫牛仔褲,講話大剌剌的。
丁舒翼和酒保陳里及韓震青,在吧台前或站或坐地一起開會。
「張大祥,廚藝一流,」譚夏樹跟韓震青說︰「我請他設計幾款菜式,二十道,看你要留哪幾道下來。」
「我現在去做給你們試吃。」張大祥模了模胡子,搬著裝滿食材的大箱子進廚房,回頭對韓震青說︰「可不可以請個人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