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房,舒翼劈頭就問︰「你告訴他我是誰了?」
「沒有。」芳艾關門,見丁舒翼冷得發抖,抓了衣架上的外套扔給她。「穿上。」
外套落到地上,丁舒翼沒伸手接,她急著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我不懂,你為什麼來?為什麼說你是白鶴?」
芳艾雙手抱胸,看著舒翼。
「是你說,只要和他共事,天天看到他就滿足,既然如此……」芳艾低下頭,想了想,抬頭直視她的眼楮。「舒翼,有件事,我想跟你坦白。」
還沒說是什麼事,舒翼卻一陣惡寒。她望著芳艾的眼楮,那里邊有種令她害怕的東西,她馬上往最壞處想,這令她寒毛直豎。不,她心中乞求,上帝,千萬別是她想的那樣。
芳艾說︰「當我看見韓震青的相片,听說了關于他的事,我……愛上他。」
芳艾坦白的話深深地震撼了舒翼,盡避耳朵听清楚芳艾說的,但她的腦筋卻轉不過來。她只是沉默著,表情木然。
芳艾瞧她沒反應,問︰「你听見沒?」為什麼這麼鎮定?
舒翼惶惶然地睜著眼楮,又呆了幾秒,回過神來,搖頭失笑。「你又來了。」
「怎麼?你沒听懂?」芳艾蹙眉。
舒翼面色僵硬,口氣卻很溫柔,像在陳述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記得嗎?去年我生日,你找朋友打電話騙我你被綁架,跟我要贖金,我嚇得半死,領錢去到約定地點,你跳出來和l群人對我嚷生日快樂,幫我辦了個生日派對。」她面色蒼白地笑著,听見自己嗓音干澀。「你就是愛惡作劇,明知道我膽小,還喜歡嚇我……這次,你又再跟我開玩笑了。」
「天啊!你以為我在跟你惡作劇?」芳艾瞠目嚷嚷。
舒翼愣住,像被駭住了,然後她轉身走向門口。「我回去了,我好累,我想睡覺。」
「喂!」芳艾揪住舒翼,她被迫轉身,眼色蒙。芳艾口氣嚴肅地說︰「對不起,這一次,不是惡作劇。你听清楚,我愛上韓震青。」
「你不可以……」
「為什麼?」芳艾冷眼以對。
她怔住,急道︰「我先……先愛他……」
「又怎樣?」
「你不能冒充我,我才是白鶴!」
「你沒經過我同意就冒用我的相片,現在,我就不能冒充你?」
一陣暈眩,舒翼癱在門前,她怔望好友,不相信自己所听見的。芳艾一向愛開玩笑,總是一副游戲人間的態度,但這次,她在芳艾臉上看見一種執著,那是一種志在必得的表情。
「為什麼?我們是好朋友……怎麼會這樣?」舒翼難過極了。
「還是好朋友啊!」芳艾過去,雙手放在舒翼的肩膀上。「冷靜想想,這不是很好嗎?你還是可以天天跟他相處,而我,又能跟喜歡的男人交往,你撒的謊永遠不會拆穿,兩全其美啊,你又沒損失,你說只要看著他就很幸福。你不給他未來,他早晚也會跟別人交往,只是現在這個人剛好是你的好朋友,你何必在意?」
說得真漂亮!舒翼掙月兌她的雙手。「這不像你說的話,你為什麼忽然像個陌生人?」那個疼她,待她親如姊妹的周芳艾呢?到哪去了?
「陌生人?」芳艾嘆息。「有這種感覺只不過是因為我們愛上同一個人,所以你敵視我,我無所謂。」
芳艾聳聳肩膀,接著說︰「你知道的,我一向想做什麼就做,你不開心我還是會這樣,何況我覺得我對得起你,是你先放棄的。」
舒翼收緊雙手。「可不可以……你可不可以回去?」听听自己說的,多驚訝,她竟提出這樣自私的請求。
芳艾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我不走。你知道韓震青今晚多高興?!你要是看見他今晚愉快的樣子,就不會狠心趕我走。」
他很高興?
丁舒翼想起韓震青晚上落寞的樣子,那時他很憂郁,現在……他高興了?因為芳艾?
「你不能給他的,我都給,你真要我丟下他?」芳艾一句句打擊舒翼。
舒翼無言以對,韓震青快樂是因為白鶴來了,一個美麗漂亮的白鶴,現身在他面前,一個什麼都給他的白鶴。
舒翼反手,握緊門把,心好痛,像要被撕裂了。
她艱難地咬牙道︰「好,你當白鶴,今天起,我們不認識,我們絕交。」她轉身,拉開門就走,芳艾追上來攔住她。
「干麼絕交——」
「難道你以為我們還能當朋友?」舒翼崩潰地怒吼︰「你要我看著你們交往沒感覺?除非我瞎了眼!」她受不了了。
她氣芳艾卻更恨自己,想痛罵芳艾卻沒理由反駁她的話。最慘的是,她現在後悔了,想跑去跟韓震青說明白,但看看這局面,听听芳艾說的——他好愉快?!去他的愉快!
她憤怒又傷心,但偏偏清楚他們很登對,她又憑什麼阻止?
舒翼痛楚的咆哮教芳艾心驚,她讓步地說︰「好,誰也不要冒充誰,我現在立刻打電話給韓震青,告訴他你才是白鶴,看他要跟誰在一起,我們公平競爭——」
「去你的公平競爭!」舒翼疾步離開。
鮑平競爭?她們在不同水平,如何公平?
她走得又急又快,差點跌倒,她用力按電梯鍵,進入電梯,電梯門一關,她轉身貼著冰冷的鏡面,放聲痛哭。
嗚咽聲,氤氳鏡面,里邊倒映著一張憔悴的臉。她好沮喪,整個人癱軟在鏡前哭泣,心痛得站不住身子。
韓震青,我不要,不要你跟她交往!
電梯急速下降,舒翼情緒失控。
誰開了玩笑,瞬間撥亂一切?!當她猶豫時,機會不等待,芳艾取而代之。
長年漂泊,卻從沒有哪天像這個清晨,令丁舒翼感受到,在這世上,她是孤單孑然一身的。
甭獨那麼凶猛,像只發瘋卻沉默的獸,痛咬她。
疾步在薄霧彌漫的灰色早晨,天空暗藍,街燈未熄,盞盞亮過舒翼縴瘦的身子。冷風陣陣,刮痛皮膚,她雙手緊抱自己,大步疾走。她把自己摟得很緊,好像這樣,就可以阻止那不斷從心中擴大的空虛。
很快地她發現,光這樣抱著自己是不夠的。她無法不去想像另一雙手臂,強壯的,充滿力量的手臂……那雙手臂將抱擁的人,不是自己,是周芳艾,美麗漂亮的周芳艾,風趣可人的周芳艾!
這時候,她心頭漲滿的不只是空虛,而是沉悶的窒息感,喉嚨像被掐住,身軀也變得僵硬。
天,她不敢相信,她真想放聲尖叫,她覺得快發狂,她恨不得立刻去炸了白鶴酒館!
汽車馳過馬路,車燈閃過臉龐,抬頭,她看著汽車消失,同時街燈熄滅,天將亮,霧將散,而她的苦痛卻越來越強烈。
以後,韓震青要和周芳艾在一起。
信箱不會再有他寄來的關懷,更甭再想像她跟他的未來。不會有了,沒有一個男人能拒絕得了芳艾。
騎樓下,攤販準備早餐,紅磚道滿是被拋棄的煙蒂,這個尋常早晨,在她眼中看來都走樣,就連街旁酣睡的流浪狗,棄置的飲料罐,都能讓她敏感地又再紅了眼眶。
這麼冷的早晨,很多人還在睡,他們可能正抱著愛人的身體,一起窩在被子里,多幸福啊!
雖然她從未體驗過那種滋味,但那甜蜜的感覺卻早早在她腦袋里上演無數遍,主角都是她和韓震青!
可是現在,她很難再繼續作著這美夢。她無法不想到芳艾!
以前每次和韓震青聊完天,下線後,抱著枕頭入眠,總想像躺在他臂彎間,他會擁著她,呵護她。幸運的話,睡著後,她會夢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