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耿之界笑著說她好美,昨夜吻她時他好溫柔、好熱情。她真開心,才特地為他準備豐盛的早餐,茵茵想著,目眶濕潤,滿腔熱情,被他殺的灰飛煙滅。
他昨日令她開心得恍似置身天堂,此刻又令她痛苦地好似墮入地獄。這落差太極端,令她慌張失措;她沒遇過這樣的人,她感到自己好可笑。
他冷漠疏離寡情,她卻在自作多情,像在演滑稽劇,如此地不協調,她盡情出丑,她從來不曾這樣難堪過。
她扔掉食物,拎起皮包。第二次,她狼狽又憤怒地離開這男人。
這次他沒說要送她,他連站起來送她至門口都沒有。她彎身穿鞋時,她希望他過來挽留。她開門時,她以為他最少會說一聲再見,但他都沒有。走時,茵茵感到她身後的世界,是比北極還要冷還要遠的地方。
當茵茵用力甩上門離去,耿之界望著那扇關了的門,他的心好似也被那樣用力地打了一下。
早早習慣害女人哭泣與傷心,耿之界漠然地低頭繼續看著桌上雜志,看得專注認真!密密麻麻的字卻開始以一種詭異的姿勢飛舞。他的心思飄忽,他的家彌漫的不再是冷清干燥的味道!他的地方彌漫的是各種食物的香氣。
耿之界皺眉,飲了口苦澀的咖啡。他的早晨總是從一杯咖啡開始,簡單的令他滿足。但是今天早晨,飲著咖啡,食物的香氣卻擾亂他,他的冑有一點不安分,他感覺有一點餓。
他瞥一眼地上堆滿食物的垃圾桶,全是茵茵特地做的。為什麼他不能感動?為什麼自己這樣冷血?他知道他一直是一個自私的大壞蛋,他並不感到內疚或自責;可是今天的咖啡有點酸,雜志里的字一行也看不下。
他不想改變他的生活,包括他的習慣,他不喜歡開始依賴任何人,即使只是一頓早餐。不,他不需要誰對他好,他的心在抗拒,但他的身體卻有了饑餓的反應。
耿之界嘆息,點燃一根煙。
自十五歲他便明白一個真理——假使你依靠了誰,某天那人消失,你便要傷痛欲絕。
他死過一回,于是他更明白,幸福就是,也無風雨也無晴。
蔚茵茵第二次負氣離開耿之界,自那日起,他們失去聯絡。
陳穎問起那天情形——「你送便當過去,然後呢?」她們打過賭的。
「結果好極了。」茵茵答的臉不紅氣不喘。「好得不得了。」不算撒謊,至少前半段的確是很美妙,她回去找他,他熱情地佔有她,只是隔日……茵茵仰臉瞪陳穎,她對後方的霞飛呼嚷︰「霞飛,快快快,去把陳穎的頭扭下來給我踢!」
霞飛正在影印東西,听了哈哈大笑,挽起袖子,嘿嘿嘿地大步過來。
陳穎抬高下巴,睥睨地望住茵茵。「蔚茵茵——」目光精準瞪住她,好像將她看穿。
茵茵心頭一震,移開視線。
陳穎別有深意道︰「既然耿之界那樣感動,那我……」
茵茵抬臉,瞪住陳穎。「怎?」
陳穎別有深意看她一眼。「那我祝福你們。」話落,她看見茵茵眸中閃過一抹慌。她猜茵茵撒謊,但她沒說白了。讓女人傷心是耿之界最拿手的,陳穎篤定茵茵已經嘗到苦頭。
陳穎說祝福他們,茵茵緘默了。
陳穎拿了卷宗就走,霞飛瞪著陳穎高軌的背影,格格地笑。「哇!組長,你贏了,看陳穎跑得多快!」
贏?只有茵茵自己心底清楚,這次她輸得一塌糊涂。茵茵凜容若無其事繼續和霞飛校對新擬的企劃。
陽光透窗,照得茵茵的臉有些蒼白,細致的五官,完美的輪廓,時髦穿著,充滿魅力與自信的舉止。表面風光,照舊跟同事嬉笑怒罵,一如往常被愛慕者寵愛,和不同的男人約會,然後慎選認真交往的對象。茵茵告訴自己,一切沒有不同。但是,真是這樣嗎?腦海又再浮現那日清晨,耿之界傷人的冷漠眼神……
忽然笑聲喧嘩,霞飛和同事們不知聊了什麼,笑得東倒西歪。茵茵回神,茫然地望著她的下屬,霞飛推推茵茵肩膀。
「好笑吧?」霞飛指著張茜,格格地笑。「拜托,這笑話你哪听來的啊!」
原來張茜又在說冷笑話了。「喔……」茵茵尷尬地陪笑幾聲。一切沒有不同嗎?見鬼了!」切根本都不、同、了!她和他上了床,他們親吻擁抱,他成為她蔚茵茵的第一個男人,她該死的沒辦法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茵茵低頭瞪著手機,檢查留言。從前她會一通一通聆听,現在只要發現不是耿之界的,她連听訊息都懶。
攤開的行事歷上滿檔的約會,這星期她忙死了,下班後和人吃飯、看電影、鮮花、禮物。有個男人送她返家時想親吻她,她低頭假裝調整腰帶,她也心跳怦怦,不過那不是因為興奮,而是尷尬害怕。她殷紅的唇好寂寞,想念的是那男人的吻。
怎麼會這樣呢?茵茵垂眸心不在焉地听著同事們閑扯淡,往常她都鬧得最凶,也笑得最大聲,此刻她卻精神恍惚,對著日志嘆息。
怎麼會這樣呢?想念耿之界環抱她的感覺,想念他大大的手掌握住她頸子的感覺,甚至是他的身體進入她時望住她的眼神。那熱烈而野蠻的目光,好像將她心劈穿……
怎麼會這樣呢?茵茵沮喪地揉起太陽穴。
她卯起來和人約會,約會的越多,她越寂寞。愛慕她的男人對她越殷勤,她就越想念那個不領情的大壞蛋!
難道她真是自作孽?聰敏的蔚茵茵第一次感到茫然而迷失……
第六章
十方集團台北東區分部,耿之界正和上司測試研發的制程軟體。
他俯身,雙手撐在桌上,眼眸盯著閃爍的電腦螢幕。一行英文字出現,殘酷地顯示測試失敗。第二十次,這套軟體品質仍是不夠穩定。
上司皺皺眉頭,安慰地拍拍耿之界肩膀。「沒關系,研發新東西就是這樣。」公司需要耿之界,他不敢苛責半句。
雹之界表現得很平靜,好似對於眼前的失敗無動於衷,情緒毫無受到波及。他冷靜地取出軟體,只是很篤定一句——
「我會做到成功為止。」沒有懊惱、沒有抱怨,只淡淡這一句。
離開公司,夕光中,他眼色一凜,看見神似茵茵的女子走過,他下意識張口喊她,聲音到了嘴邊忽又梗住。
雹之界望住那名女子的背影,他不會認錯,醒目的香奈兒女敕紅套裝,苗條的身形,自信俐落的步伐,姿態優雅,風情無限,長發隨著她走路的姿勢飛揚。
是她,他凜容,但他不能喊她。那日令她傷心的還不夠嗎?他沒喊她,然而目光卻情不自禁地追隨她,他邁步跟她走了一段,她像是看見了什麼,忽然停步瞪著右方,耿之界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間水族店。
茵茵趨前凝視著櫥窗內巨型的魚缸,熱帶魚色彩斑爛,在缸內悠游的姿態好似很幸福。她看得出神,玻璃倒映她哀傷的眼神,她想起耿之界家里那一缸魚,想著那天他望著魚兒的模樣,他的視線多溫柔,如果他也用望著魚兒的目光望著她就好了。
棒著人群耿之界打量茵茵側容,她神色恍惚,她望著魚出神,失魂落魄的模樣讓他心疼。她怎麼了?幾日不見,她看起來好像有些憔悴……
茵茵的視線追逐著美麗的熱帶魚,忽然手機響起,她從口袋拿出來,貼至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