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叔笑問她︰「寫啥?」
梁振衣也問︰「寫什麼?」
她羞紅著臉,急急揮手。「沒……沒什麼!」她問他。「你的寫什麼?」
他挑眉。「你的先給我看。」
她一陣緊張,揪緊紙條。「唔……又沒寫什麼!」
「啪!」胡大叔將他的紙條往桌上用力一放,看梁振衣一眼,兩人咧嘴,然後好默契地一起齊聲大笑。
「你神秘個什麼勁啊?」胡大叔瞅著霞飛醋砒紙條。「這家餐廳十張有八張都寫著『喜事臨門,紅鸞星動』啦!嗟、你甭藏啦!」
霞飛錯愕,冷汗淌落面頰,尷尬地脹紅小臉,梁振衣斜睨她一眼,低聲笑了。
用完餐,買了兩袋冷飲,他們回到旅店。佳節時期,唐人街擠滿旅人,太過喧嘩,他們決定踅返旅店。
步上狹窄的樓梯時,霞飛瞅著他背影,忍不住好奇問他︰「你……怎麼知道我不吃辣?」她沒跟他說過啊!
梁振衣回頭看她一眼,很稀松平常的回答。「上回公司聚餐,你每道菜都問辣不辣,直說吃辣會鬧胃疼。怎麼,我記錯了?」
霞飛搖頭。「沒,你沒記錯。」
他拾階而上,她跟著,孔砒他高大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底一陣暖。
少欽總是記不住,她不吃辣的。
霞飛盯著梁振衣寬闊的背影,為什麼?她從沒刻意提醒,他卻一直記得。
梁振衣上了樓,繞入玄關,一雙小手自後頭攔抱住他,教他不由得一怔。
他心悸,不敢妄動,感覺霞飛將臉貼上他背脊。
他們的影子重疊在斑剝的老牆上,她的呼息暖著地的背。他霎時屏息,興奮至極,這是第一次,霞飛主動示好,他默默地任她幼砒,不敢妄動分毫,深怕驚擾了這難得的一刻。
「我……」霞飛將臉緊貼他的背,鼓起勇氣怯怯地說。「我也……很喜歡你。」只為了他記得她不吃辣這點小事。
是的,只為了這樣就感動得想哭。是的,她驀地眼眶泛紅。
是不是太濫情了!是的,是太濫情了,也不知怎麼了,她好感動喔。
是的,就這麼點小事,還有很多……譬如他干里迢迢而來,譬如她失意時他的提點,又譬如她每一次犯錯他冷漠地教訓完她,卻總又在背後默默支持她,都只是彰瘁一點點小事,累積起來,卻推翻了和長久交往的男友的情分,徐少欽的不堪將梁振衣襯得益發溫柔出色。
梁振衣低頭,掌心覆亡腰前那雙小手。多麼高興她回應了他的感情,一下子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就在這一雙交疊的雙手間。
一只白鴿棲在銹花欄桿上,咕咕呢喃,它享受著慍暖的日光不肯走了。
兩把椅子靠在一起,日光慵懶,地上人影婆娑。
好久沒這麼悠閑了,霞飛跟梁振衣聊起來。
「男人真可以把和感情分開嗎?」她忍不住問,想不透少欽怎麼能一邊口口聲聲說愛她,一邊又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梁振衣慵懶地躺靠椅子上,長腿交叉著橫放地上。
「不知道。」隨即誠實補上一句︰「坦白說,我認識的男人大多都可以。」他正在瞧著市區地圖。
霞飛皺起眉頭,冷覷他。「你……你也這樣?」
「說真的,」他瞪她一眼。「我還真……不是這樣。」他逗她,霞飛笑睨他,伸了懶腰,舒服地啜飲剛剛買來的冰咖啡。
她眺望前方。「舊金山好多大廈啊,前頭是不是公園啊?一片綠哪,真漂亮。」她又仰頭,望著成片飛過的鴿子。「剩下一天我一定要玩個夠本,你知道哪兒好玩嗎?」她興奮轉頭問。〔你帶我——」她忽然住口,見梁振衣打起盹來了,孔砒椅背,深邃的眼楮不知何時已經閉上。
溫霞飛忽然明白他該有多累了,他在第一時間就收拾行李飛過來見她,又在她睡熟了的時候守護她一夜,早上他們纏綿了兩回,又被胡大叔拉去吃飯,老天,霞飛膛目,也就是說,他極可能有足足二十四個小時沒睡了;而她則是吃飽睡飽直想著玩,該死!霞飛一陣自責。
霞飛盯著欄桿上咕咕叫的鴿子。「去、去!」揮走它。
發了一陣呆,霞飛暗暗挪近椅子靠過去,又悄悄伸手將他的臉扳過來,讓他靠上她肩膀。
他手中地圖松了,霞飛微笑,接住地圖,拿那張地圖蓋住兩人的臉,不教陽光騷擾他的安眠。
他沒醒,直靠著她肩頭,輕輕打鼾。他灼熱的鼻息拋砒她頸子,霞飛眯起眼楮,很滿足地嘆息。
這種甜蜜的感覺,這種胸腔漲滿幸福的感覺,才是真正的愛情吧?!
如果這種甜進心底、洋溢幸福的感覺叫愛情,那麼,霞飛終于明白過去她錯得有多離譜。
好比她現在只是和梁振衣並肩散步,走在黃昏街上,只是偷覷他俊朗的臉容,她都不禁要微微笑。
這次應該沒錯吧?
當成片的鴿子飛過中央廣場,霞飛興奮地奔過去瞧。
「這些鴿子不怕人啊!」她過去,剩著地上一大群鴿子。興奮地回頭對梁振衣嚷嚷︰「你看,不怕人ㄟ……」
他微笑,將剛買的面包扔給霞飛。「你可以喂它們。」
霞飛樂得接住面包,撕了一塊扔到地上,眼尖的鴿子們霎時暴動起來,嘩嘩振翅,猛地全往霞飛站立處奔,那狂亂凶猛的仗勢,把霞飛驚駭得扔了面包尖叫,拔腿就跑,看得梁振衣大笑。
「救命!」霞飛奔過來抓住他肩膀。「你看見沒?太恐怖啦!」
他哈哈笑,挽住霞飛,和她看著那一大群互啄彼此、凶猛爭食的鴿子群。
梁振衣心情好極了,他發現這是第一次霞飛主動挽住他臂膀。
便場草地上擱著許多前衛畫家的作品,霞飛忘了那群鴿子,興奮地又奔過去研究起新潮的畫。
她第一次出國,什麼事都新奇得令她興奮。
「你看得懂嗎?」畫布上是黑鴉鴉的線條,糾纏在一起。
「他畫的是地獄。」
地獄?霞飛揪起眉頭。「你怎麼知道?」
梁振衣指了指角落題名的英文,霞飛瞪他一眼。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領悟力那麼強!」忽然听見當當當的聲音,霞飛回頭,忍不住驚呼。「你看見沒?纜車?!真的纜車ㄟ!」
「我們去坐!」梁振衣拉住她就奔。
舊金山的纜車專門搭載游客,駛得慢,好讓人們隨時上車,雖說如此,梁振衣追得輕松,霞飛腿短,差點跑斷了氣。
彼不得她,梁振衣松手,率先先跳上纜車,再回頭將霞飛拽上來,霞飛又驚又笑,樂得直笑進他心底。
車上早擠滿旅客,他們只好靠在車邊,兩人面對著面,身體親密地緊貼在一起。街道傾斜,紅色纜車當當地緩緩駛上斜坡,兩旁是美麗的別墅,紅的藍的綠的屋檐,看得霞飛眼花撩亂。
梁振衣挪了挪身子,左手保護性地環在霞飛腰後,免得她掉下車子。
聞著他身上干淨清爽的氣味,抬頭妥砒他斯文俊朗的五官,霞飛臉紅,雖然已經有過親密的接觸,卻還是為他的貼近而心跳激越熱血沸騰。
有一名洋婦人微笑對梁振衣說了什麼,他用流暢的英文回答。
「她說什麼?」霞飛扯扯他衣服,他低頭,黝黑的眼楮打量她。
「問我們是不是來度蜜月。」他眼楮露出有趣的光芒,神情有些尷尬。
「那……那你怎麼說?」霞飛面色有些尷尬地問他。
梁振衣嚴厲地瞪她一眼。「喂,V.J.的員工,英文這麼差?」板起臉孔教訓她,霞飛低頭狠掐他大腿,他硬邦邦的肌肉反而害得她手疼,她皺眉听見他低低的笑聲蕩進她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