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蟬兒 第14頁

「你還懂得醫?」夢蟬下意識地驚呼出聲,卓菲和龐轍嚴都被她突來一喝駭住了。

卓菲看著她,彷佛她有多大驚小敝似。「是啊,我是咱城里唯一的女藥師。」

她說得泰然自若稀松平常,夢蟬卻听得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合不攏嘴。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很想哭的感覺。她竟然還是藥師,她怎麼那麼神?

卓菲別開臉繼續和龐轍嚴聊天,忽然看見了什麼,嚷了一聲,拾起椅邊大袍,笑瞪師兄一眼。

卓菲指著袍子一角。「真是的,男人就是不會女紅,縫得這麼丑,好好的一件袍子都讓你補壞了。」

呵呵呵,夢蟬冷汗淌落額際。頓時覺得四周寒風陣陣,氣溫驟降,眼前一片冰天雪地,又好象有一列烏鴉「阿阿」地掠過她頭際。她眼皮抽搐,嘴角也顫抖了。那……那不正是自己的「杰作」嗎?

卓菲沒察覺夢蟬快昏厥的蠢樣,猶繼續在她心上撒鹽。「明兒個我拆了它,讓我這個皇室欽定的王牌女紅手幫你重新補好它,保證看不出一點痕跡!」

現在,夢蟬簡直要翻白眼吐血了。

她說什麼?皇室欽定的王牌女紅?天啊!夢蟬自卑得簡直想一頭去撞死了。她抽搐的看著笑顏燦燦、美麗動人的卓菲,心底不自覺地浮現兩個──完──美──不,是三個字,超──完──美!

神啊!夢蟬簡直嘔死,平平是兩個女人,為什麼會差這麼多?神!禰太偏心了,嗚嗚……她的心在滴血。

就在柳夢蟬心中淌血,怨恨蒼天不仁的同時,卓菲和龐轍嚴則是天南地北笑聲不斷地聊起閑話,聊龐門這三年的景況、聊江湖局勢、聊武功論劍法,總之不論聊什麼,全都是夢蟬插不上嘴的話題。

夢蟬只好沮喪地低著臉默默吃飯,耳邊听著卓菲那充滿自信,開朗幽默的笑聲,偶爾偷偷隔著碗偷覷卓菲,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眼波流轉風情無限。

忽然,龐轍嚴像是記起了什麼,擱下碗筷。

「真是!我一開心竟忘了介紹你們認識。」他笑望著柳夢蟬。「夢寒,這卓姑娘是師父在龐門的小師妹,卓菲。」跟著他又看向卓菲。「師妹,他是柳夢寒,我的徒兒。」

「什麼?」卓菲眼楮一亮。「你的徒兒!」她眼底綻放有趣光芒,忽然喝地一聲抓起酒杯就砸向夢蟬。「看招!」她想試他武功,沒想到──

「呀!」酒杯就這麼直直砸上柳夢蟬的臉,酒液濺了她滿身。

卓菲傻眼,夢蟬則是一臉狼狽地僵在現場,可笑的琥珀色酒液沿著她發梢滑落。沒料到這突來的一擊,她嚇得直抖。

卓菲可尷尬了,瞪著夢蟬。「你……你怎麼沒閃?」

哪知道她會突來這招?夢蟬抹抹臉,咳了一聲,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怎麼龐門都喜歡出其不意地試人武功?

龐轍嚴責怪卓菲似地瞪她一眼。「你真是!他不像你反應那麼快,你嚇到他了。」

「我……我以為師兄的徒兒身手很厲害的,才會……」卓菲尷尬地忙抽出袖里錦帕,傾身幫夢蟬揩揩臉。「真對不住,我只是想試試你的功夫。」她滿臉歉意,很真誠地道歉。

「沒關系。」反正已經夠沮喪了,夢蟬接過帕子,那就悲到最高點吧。她也不動氣,默默擦著濕透的衫子。

「菲,」龐轍嚴又道。「夢寒是柳鶴柳大爺的公子,師兄受柳爺所托才收他為徒。」

「你是柳鶴的兒子?」卓菲忽然驚叫。

夢蟬被她震驚的模樣駭住了。「嗯。」

「你……你……」卓菲臉色異常。「你上山多久了?你們柳家莊出事了你不知道嗎?」

龐轍嚴听了臉色驟變。「怎麼了?」

卓菲高聲道︰「唉呀,你們在麒麟山真的啥都不知啊?柳家和洪門都被五毒派余孽給滅了,全被毒死了啊!」

「爹娘都死了?」夢蟬駭得說不出話,怔在椅子上。「爹……娘……」都死了?怎麼可能?怎麼會!

夜里,啜泣聲不斷從屋里傳出。卓菲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麼愛哭的男子,奇的是龐轍嚴彷佛很習慣了,也不出聲安慰。

倒是卓菲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好聲好氣地安慰趴在桌上痛哭的柳夢蟬。

「柳公子,你節哀順變吧,那個毒死你全家的女魔頭,據說前些日子也墜崖死了。再說江湖恩怨本就如此無常,當年你爹娘不也滅了人家五毒教?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我真沒見男孩子家這麼愛哭的,難看死了。」

「我爹娘死得好慘……」她哭得聲嘶力竭。她連爹娘最後一面都沒見上,怎麼會這樣呢?她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

龐轍嚴一語不發地看著她哭泣,看著她縴瘦的身子哭得直顫,她的眼籃箏佛永遠也流不干似地。

卓菲還在一旁叨叨念著︰「ㄟ,你這人怎麼這樣愛哭啊?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我說,你也堅強點吧?」

龐轍嚴莞爾,這卓菲倒是勸出一肚子氣來了。他這徒兒要夠堅強,要能不哭,就不是他認識的柳夢寒了。

龐轍嚴側著臉垂眸,伸手,大掌忽然覆上柳夢蟬那小小的腦袋。

靶覺到腦門上忽落的暖意,夢蟬一震,听見師父低沈的嗓音──

「夢寒,師父陪你回柳家奔喪。」沒有安慰的話,只是淡淡的一句。

夢蟬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看見師父黝黑的眸子也正俯望著她。「師父……」她感激又感動地吸吸鼻子,又抹抹臉、揉揉眼。「謝謝師父。」她哽咽地一句。

龐轍嚴望著夢蟬紅紅的鼻,紅紅的眼,望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他的心又升起了那種莫名的奇異感覺,一種酸酸麻麻的滋味,一種心被什麼掐了一下的滋味。

「我也陪你去!」卓菲拍胸豪氣道。

「你當然也得去。」龐轍嚴瞥她一眼。「我順便送你回師門。」

卓菲不依,噘起紅唇抗議。「回去?我才不要!人家好不容易才見到你,除非你答應和我永遠留在師門不離開,那我就回去。」

龐轍嚴一改先前對她的態度,臉一沉厲聲斥道︰「胡鬧!」他肅然教訓起她。「你擅離師門,一個女人家只身在外頭亂闖,這回差點連命都沒了,還淨說任性話?這事由不得你作主!」

卓菲听他這樣嚴厲的教訓,漂亮的臉霎時凜住。

龐轍嚴也寒著一張臉,毫不妥協。

氣氛凝結,變得異常沉重。

這會兒夢蟬也不敢哭了,方才不是好好的嗎,怎麼他們忽然就僵起來了?夢蟬笨拙地試著緩和氣氛。「呃……卓姑娘,先吃飯吧……」她尷尬地陪笑。「你瞧,湯都要冷了,我給你盛一碗喔……」

夢蟬盛了一碗端給卓菲,她卻忽然狠拍桌子,「啪」的一聲,嚇得夢蟬打翻了那碗湯。

「師兄!」卓菲瞪住龐轍嚴雙眸噴火。「你到底還要逃避多久?」

逃避?逃避什麼?夢蟬一邊抹著桌子,一邊滿月復疑問地看師父。

「就知道你又要提這事。」龐轍嚴瞥了卓菲一眼,口氣頗為無奈。

「是,我就要提,這事合該有個了斷了吧?」

龐轍嚴冷著臉。「你別為難我。」

卓菲也凜著臉。「就要為難你,不、是師兄你為難我!」

夢蟬听得一塌糊涂,什麼跟什麼啊?她問卓菲︰「什麼事啊?」

卓菲撇過臉來瞪著夢蟬,指著龐轍嚴高聲道︰「我和他的婚事!」

「你……你們……」這個晚上到底還有多少驚嚇?夢蟬結結巴巴地看著卓菲。「你們……你們有婚約?」這太扯了!她心儀的師父和這位卓姑娘竟有婚約?晴天霹靂啊!瞧卓菲一臉篤定不似在開玩笑,而師父也沒有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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