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袖之癖!夢蟬急了。「沒有!師父──」她決定說出真相,她大聲而焦急地說。「我……我其實是女……」
「我知道你很希望自己是女人,」上回他全听見了,龐轍嚴試著勸道。「師父都知道了,但你畢竟得接受自己是男兒身的事實。」龐轍嚴別過臉不忍看他那無辜表情,怕自己心軟,更怕心底那莫名的煩躁。他強硬而冷酷地說道︰「既然夏雷鋒已走,你也離開吧。」他一字字清晰道。「師父會捎書請令尊另請高明,或者……」龐轍嚴硬著心腸。「我可以介紹幾位高人收你為徒。」
我明明是女的啊!嗚嗚……夢蟬哭紅了眼。「師父……」她啞著嗓子喊他。為什麼不听她解釋?她扮男人有扮得這麼成功嗎?嗚嗚……她可憐兮兮地喊著他,可他始終不肯應聲,只是背對著她。
夢蟬吸吸鼻子上前一步,伸手輕輕拉住師父袖子。「師父……我……」
龐轍嚴一個抽手,輕易將衣袖抽出她手心,冷漠的態度徹底傷了她的自尊。
夢蟬沒再開口,師父是篤定不要她了。她心中一痛,轉身奔出房間,奔出了龐轍嚴住處,奔進了大雪夜……
第四章
懷抱著滿月復委屈,柳夢蟬奔出溫暖的屋子,天還飄著銀白細雪,夢蟬心中又氣又悲,氣的是師父一意認定她是男人;傷心的是大半夜的師父竟狠得下心將她趕走。當然,她更羞愧自己一時胡涂干的蠢事,害自己落得如此難堪,害得師父不理她。
她嗚咽地往山下沖,也不知道盲目奔了多久,忽而足間被東西一絆,整個人趴下去,撲跌在地。
「呀!」她一個痛呼,申吟著坐起來。「好痛!」模上額際,溫熱的濕意沾上指尖。流血了!她瞥見地上一顆染了血的碎石,準是砸傷了她額頭。
夢蟬昏眩地站起來,旋身望著地上那害她絆倒的雪堆。
「咦?」她摀著額頭定楮細看,怎麼覺得那雪堆會動?動!夢蟬立時恐懼地打了個冷顫,馬上回憶起師父說的,那個有關赤發妖之事,這下,連腿都開始抖了起來,只差牙齒沒打顫。
懊不會撞妖了?夢蟬驚恐地想,霎時忘了傷心,她橫著身體悄悄地蹦著腳尖,試圖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那堆雪,打算一鼓作氣施展超影式沖下山逃命去也。
正當她屏住呼吸、狂念佛號,終于成功繞過去時,突地一只手伸來,猛地揪住她腳踝,哇勒!「呀!」夢蟬跳起,以一種陀螺打轉的可笑姿勢,猛扭狂抖地企圖甩掉那掐著她腳的手,一邊還歇斯底里仰天哭嚷︰「別、別吃我啊,我很瘦,我不好吃,我師父很厲害,你敢吃我、我師父定不饒你!救命啊──」她滑稽的雙手握拳,左腳用力狂抖,眼淚猛飄。「師父……救我……嗚哇……師父……」
可能是她的呼救奏效,抓著她的那只手松了。地上傳來虛弱的聲音──
「救……救我……」
救?夢蟬怔住,是女人的聲音,是人?夢蟬這會兒才睜眼往地上那堆雪瞧,看不清楚,她慢慢地又挪近一些些,隱約看見厚雪下覆著紫色身影。不是妖啊?
夢蟬趕緊蹲下去撥開積雪,瞬間一張絕色麗顏顯露出來,是個非常美麗的紫衣女子。
「姑娘?」夢蟬拍拍她面頰,她申吟一聲昏迷著,嘴唇凍得發紫,呼吸微弱。
這可不得了了,夢蟬忙將這陌生女子扛上肩膀。「你撐著,我找師父救你!」夢蟬說著提氣,腳尖一蹬就往回程疾奔,飛掠如電。
跋走了那個麻煩精,龐轍嚴竟是一夜輾轉難眠。不知何故,每一閉眼腦海就浮現那張極清秀的臉,還有那老愛瞅著他很無辜的一雙眼。耳畔彷佛也還听得見他臨走時的嗚咽。
「唉!」龐轍嚴索性掀被下床。心頭沒來由的浮躁,讓他懊惱地低咒出聲。
「該死!」他霍地坐下,對自己紊亂的思緒生起悶氣。沒道理,他從沒這麼舍不得誰,更沒為誰如此心浮氣躁過。不過是來這住了幾個月不中用的徒兒,為什麼趕走他後心會這樣亂?
茫然望著桌面,那上頭還遺留著先前因他落的淚而濕了一塊的暗漬。龐轍嚴伸手模上那塊漬痕,瞬間又收手,不禁失笑搖頭。「我到底在干麼啊?」真是!
外頭拍門聲忽然大作。「師父、師父──」熟悉的聲音呼嚷著。
他還沒走?龐轍嚴披上外衫,秉燭出房,垂眸停在閂上的門扉前。
他思量著,低聲對著門扉硬聲道︰「夢寒,你回去吧!」他要自己絕不能心軟。
門拍得更急了,外頭夢蟬甚至提起腳打算用踹的。她大嚷︰「師父您快開門,再不開門死定了啦!」
死?一听見他有危險,龐轍嚴立即松閂推開門,手里燭光瞬間映上夢蟬的臉,那上頭滿是污泥和血漬,他一驚,拉近她。
「怎麼……」忽又住口,發現他背上有人。
「師父──」夢蟬側身,下巴往後指了指。「快救人!」
看清楚了他背上昏迷的女子,龐轍嚴臉色驟變。「卓菲?」
卓菲?夢蟬看見師父異常的神情。「師父認識她?」
龐轍嚴將那女子抱過來,夢蟬肩上一輕,松了好大一口氣。
龐轍嚴吩咐道︰「去燒一壺滾水進來,還有,把隔壁被子全搬進來。」
夢蟬立即去辦了,忽然又想起什麼要問,轉身,看師父正伸手觸模那紫衣女子額頭,夢蟬忽然住嘴,發現師父望著那女子的表情很溫柔。夢蟬噤聲轉身往隔壁取被子去了。
抽出厚重的被子,不知何故心口悶得難受,許多疑問在她腦海徘徊。
師父認識她?她和師父什麼關系?她好漂亮啊!師父望著她的眼神好溫柔……
夢蟬怔怔地望著被子想得出神,好一會兒才打起精神拿被子過去。
跨進房里時,龐轍嚴坐在床沿,正幫那女子蓋被。
「師父……」夢蟬趨前,停在師父身側。「她不要緊吧?」
「沒事。」龐轍嚴接過夢蟬手中的被子,輕輕為女子覆上。然後他望著紫衣女子,沉聲問夢蟬︰「你在哪兒發現她的?」
夢蟬將事情經過敘述一遍,然後局促不安地站在師父身側。
「師父。」她小小聲道。「一定是外頭太冷,又下著雪,她才會凍得昏倒路上,要是都沒人發現就糟了……」說著,她偷偷瞧著師父沈默而嚴峻的側臉,聲音更小了。「師父外頭好冷ㄟ,你氣消了沒?別趕我走啦!」她哽咽地求他。「對不起,我以後絕不敢胡來了,一定乖乖听話,你不要生氣了……」
龐轍嚴仍是一語不發地緘默著,他的沉默讓氣氛更尷尬了。
夢蟬心虛地抹抹汗。「那……那……師父不說話,弟子就當……」她往後偷偷退著。「就當你答應了!」轉身就溜。
「你站住。」低沉的聲音喝住她。
還不肯原諒她嗎?夢蟬沮喪地愣在原地。師父怎麼這麼狠!
「你過來。」龐轍嚴低聲又道。聲線冷酷,毫無妥協軟化的跡象。
夢蟬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她停在師父身邊,難過地直低垂著臉兒。
「師父啊,你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嘛,你別不理我,別趕我走,我爹要知道一定罵死我了,我娘要是……」額上忽地一痛,夢蟬身子一縮陡然抬臉,看師父正拿著錦帕幫她拭著先前撞傷的地方,他垂眸靜靜地檢視著她傷口狀況。
夢蟬怔怔地仰臉看著師父處理傷口,望著他那溫柔的表情。她唇瓣一抿,心坎一酸。師父果然是疼她的,猛地咬牙「哇」的一聲撲進師父懷中,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