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法子治打嗝……」龐轍嚴若有所思,用一種很溫柔的表情問她。「你要試嗎?」他眨眨眼,眸中閃爍著有趣的光芒。
「嗯!」她邊點頭又嗝了幾聲。
「好。」他望住她,忽然伸手掐住她小小的鼻尖。「憋氣。」他說,目光沒有離開她。
夢蟬瞪大眼望住師父,鼻子被他牢牢掐住,硬是停住了呼吸,皎白的臉越來越紅了。師父的一對眼兒像黝黑的夜,她望著師父,覺得今夜他的目光特別不一樣,特別溫柔而專注。在屏住呼吸的這剎,她從師父的瞳底望見自己的臉。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跳得好快。
龐轍嚴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那專注的視線令她芳心大亂,她的臉越來越紅,跟著皺起眉頭,痛苦地瞇起眼楮,窒息得胸口都痛了。他這才放手。
夢蟬大喘特喘,冷空氣凝成白霧不停自那櫻桃小嘴喘出,神態有種說不出的嬌媚。
龐轍嚴胸腔一緊,為自己驟升的懊惱。
「好了嗎?」他低聲問。
「好了。」她眼一瞠笑了。「真好了!」可立即又打了個嗝,她懊惱地掩住嘴。「不行哪!」
「沒關系。」龐轍嚴聲音渾厚而低沉。「還有一個法子。」他伸手,大掌貼上夢蟬縴細的頸子,粗糙的掌心暖上皎白的頸。
夢嬋心悸,抬起臉,眼楮閃爍。「什……什麼法子?」今夜的師父的確不大一樣。她看師父緩緩地傾過臉來,扣在她頸上的手一施力將她推向他,他們的臉靠得好近,他的氣息拂上她頰畔,她不知所措,心跳如擂鼓。
師父要干麼?她驚愕地看師父的唇靠近。他要吻她嗎?夢蟬緊張地閉上眼楮,雙手驚慌地抵在龐轍嚴胸前。
他靠過來,嘴唇幾乎要踫上她,她戰栗,龐轍嚴覆在她頸上的手能清楚感受到她的緊張,她在發抖……
他勾起唇角,她氣息紊亂地輕喘,非常緊張。他的嘴移至她耳側,撥開她耳廓上的發,然後他的嘴停在她耳邊,溫熱的氣息穿透她耳膜。她簡直顫得要昏厥,只覺渾身燥熱。然後,很忽然地,龐轍嚴對著她耳朵大吼一聲,夢蟬尖叫,駭得推開他跌坐地上,嚇得魂飛魄散。
「你干麼?」她惱極了。「人家嚇死了!」捂著胸口,心跳得怦怦作響。
看她懊惱的模樣,龐轍嚴揚眉大笑。
他笑得夢蟬更氣了,紅著眼埋怨他。「人家都快嚇死了你還笑,師父最壞了,故意嚇人家,可惡、可惡極了!」
龐轍嚴笑岔了氣。「好好好,你冷靜冷靜,瞧──」他睨著她微笑道。「這會兒不打嗝了?」
夢蟬一怔,低頭模模自己肚子和胸口,真的,她吸吸氣又吐吐氣,真的好了,她困惑地望住師父。
他懶洋洋地對著她笑。「這法子管用吧?嗯?」
夢蟬努努嘴,很不甘願地。「是管用啦,可是……」她敢怒不敢言地瞪著師父可惡的笑臉。可她還是好生氣,師父那一吼把她嚇死了,真嚇死了。
龐轍嚴笑望她淚汪汪的眼楮,看她生悶氣的樣兒。「你生氣了?」
「沒……沒有……」她真的生氣也不敢說,只噘起了嘴,悶悶地瞪著地上,不看他了。討厭!方才還以為師父要吻她了,真笨真蠢,怎麼可能嘛!夢蟬對自己生起悶氣,失落的感覺梗在胸口。喉頭苦澀,她垂眸,不說話了。她喜歡師父,一直好喜歡他呀,可是……不知為什麼,很不爭氣地,眼淚掉下來。
她哭了?龐轍嚴心中一緊,有些不知所措。
「你哭什麼?」他懊惱的口氣害夢蟬眼淚掉得更多,她紅著鼻子輕輕地啜泣。龐轍嚴被她的眼淚弄擰了心情。「為著不讓你打嗝才嚇你,哭什麼?你這不是好了麼?」可她還是很賣力地哭起來,眼淚不停地掉。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好想哭、好想哭。
「還哭!」他凶她。
「你別凶我啊……」她可憐兮兮地越哭越起勁了。只是覺得很悲傷,只是莫名地就想哭。也許……只是因為沮喪,沮喪他沒有親她。他沒有喜歡她,就像她喜歡他那樣。她難過地想著,眼淚忍不住一直潸潸落下。
氣氛登時被她弄擰,龐轍嚴沉默了。她的眼淚害他焦躁、心煩意亂。
有一剎窒息的沉默,他們誰也沒再說話,空蕩蕩的走廊只听得夢蟬嚶嚶的啜泣聲。冬雪被風吹進廊里,一片不經意地落到她發上,龐轍嚴傾身幫她撥去,忽然她抬頭正好撞上他下顎。他痛呼,夢蟬連忙模上他下顎直道歉,哭得就更凶了。
「對不起……痛嗎?」她怎麼這麼笨,這麼粗心?她急著去揉他撞疼的下顎,忽然龐轍嚴抓住她手腕。
夢蟬怔住,望著他,軟軟地無辜地喚他︰「師父……」含淚的眼眸眨了眨,把他的理智剪碎。
龐轍嚴黝黑的瞳眸燃火,灼熱的視線盯住她,掐痛了她手腕。「該死!」他咒罵,將她拉近,側身覆上那片柔軟唇瓣。
「師……」夢蟬的驚呼被他頂入的舌頭吞噬,她震驚地感受到那蠻橫霸道的侵略,那太過親昵熱切的吻。登時頭皮發麻胃部著火,頓時頭昏腦脹,只覺得一股熱席卷了她,她什麼都不能思考了,只能模糊地在心底驚呼。
不該這樣的──龐轍嚴在心底咒罵,卻舍不得離開那馨香的唇,只管貪婪而饑渴地掠奪她唇內令人戰栗的柔軟甜蜜。他伸手握住她頸背,拉她靠到他身上。
不該這樣的,他卻吻得更深。鋼鐵般的雙臂將她箝進懷中,他加深了吻,他的舌頭探入與她相觸,喉嚨底部響起一陣低沉而原始的嗓音。老天!她的氣味是那麼干淨美好。
夢蟬在他嘴里輕嘆,然後怯怯地伸舌和他互相摩擦。從他身上和嘴內傳遞而來的熱力將她淹沒,她渾身無力,她的心狂跳、膝蓋發軟,心悸地仰著臉任由那灼熱的吻吞沒她的理智,任由那熱熱的呼息交融一起。
很久很久後龐轍嚴才結束這個吻,他知道他們的關系再回不到從前,這個吻已經打亂了規則。他垂眸看著她喘息,霧氣迷離。她臉上恍惚的表情令他不禁微笑,她的嘴因他的親吻而濕潤發紅,龐轍嚴暗了眸色,這樣看著她輕喘,對一個男人而言真是一種要命的折磨。
夢蟬只傻傻地望住師父,他眼中溫軟的光芒令她愉悅地輕顫起來。她已經忘了這個吻是怎麼開始的,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彷佛在燃燒。
這麼冷又這麼深的夜,四下無人,在那麼熱情而纏綿的吻過後,他們只是沉默的注視彼此。好半晌,誰也沒有開口。
終于,龐轍嚴打破沉默,他眨眨眼,俊朗的臉朝向落雪的花苑。他指著那被風雪吹得直晃的梧桐樹。
「小時候的我,都在這樹底下練劍。」他渾厚低沉的嗓音彷佛深情地述說著一個故事。他的手搭上她肩膀環住她,他們並肩坐在地上。他頓了頓,說︰「秋天時樹頂攀了許多蟬,它們叫得我練劍時沒法專心,我把它們全擊落下來,于是一地都是蟬的尸體。」
夢蟬听了心底一陣不適,那麼多的蟬都被他殺死?
龐轍嚴又說︰「我師父發現了地上成堆的蟬尸,就告訴我關于蟬一生的故事,後來我就再也不傷它們。」他懊悔道。「原來它們在地底埋了十幾年才能上樹羽化,羽化後也只能活一季,我怎能那麼殘忍,連一季都沒讓它們活完!」
夢蟬靜靜听著師父低訴往事,這是第一次師父和她分享心事,這一刻在紅燈籠搖晃斜映下,她感覺自己和師父靠得很近很近。她听著師父的聲音,忽然有一種很溫暖很親昵的感覺,彷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早已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