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喜 第22頁

那一聲聲的「我是公主」,听起來非常淒厲,但,是公主又如何?他不要她!她高聲的強調顯得更狼狽。他一直高傲的冷漠的睨著她,任由著她撒野。她咆哮一陣,胡打一陣。忽然虛弱的身子一軟,他及時拉住她的雙手,她脆弱的跪坐地上,仰視他那張俊美但殘酷的臉。

她望著他深邃的黑眸,感覺自己的感情全被葬送在那兩江深潭底。她眼楮紅了,心為什麼這麼痛?

她哽咽地問他︰「你告訴我……你是大夫你告訴我……」她眼前一片朦朧。「告訴我……為什麼……我的心好痛……」眼淚沖出眼眶,淌落那姣好的細致的臉。「告訴我……為什麼……這樣看著你……我的心好痛……」

那是愛情啊,甜蜜的背後多少辛酸淚。她已經愛上他了,而他呢?他仿佛更愛自己。

她迷蒙著眼瞪視他,她顫抖著雙肩啜泣。一顆顆的淚都似珍珠,散落一地。

「或者……」她啜泣道。「或者、我不回去……我跟你走。」

他蹲下來將她攬進懷里。「不要任性,可想過你不回去,你的人會如何?不要自私──」

「最自私的是你。」

他一震,抱緊她。她哭倒他懷中,憤恨地指控。「最自私的其實是你!」

慕容別岳忽然將手打橫輕易抱起她,將她抱至床上。她是那樣脆弱、那樣嬌小。

「你的燒還沒退,不要那麼激動。」他幫她蓋被。他在床畔坐下來,低垂雙眸注視她哭泣的臉,他看著她的眼淚仿佛無止盡地不停翻涌。

「你一點都不喜歡我麼?」她傷心地望著他。「你討厭我是因為我是皇族的人麼?」

他溫柔地橫過身子,手肘擱在她被子上,然後他就這麼托著下顎,斜著臉垂眼看她哭泣。

他的黑發像夜幕那樣散落下來,襯著那張出色的面容,有一種狂野不羈的氣息,像是誰都不能掌控馴服的獸。

金鳳難過極了,這個男人為什麼能那樣溫柔地看著她哭泣,為什麼能那樣不在乎的任由著她哭泣?他一點都不心疼麼?

這樣想,她鼻尖一酸,眼淚淌得更多了。

第八章

「不要哭了。」他微笑,伸手,食指輕拭她濕透的臉頰。他的表情就像在哄一個孩子。「雀兒……」他笑著研究她年輕氣盛的臉。「是不是你要的都非得弄到手?」她哭得他心都疼了。

「是。」她固執地。「我要的我就要。」她吸吸鼻子認真地道。

他笑意更深。「這就是為什麼我不能跟你一起。」他眼色一黯。「你只知道你要什麼,你拚命想擁有你要的一切,而我和你恰恰相反。」他撫去她的淚痕。「我太清楚我不要什麼,我一直在舍棄和逃避我不要的,只有舍棄,人才能真正自由。我已過慣逍遙的日子,你關不住我的。」

她哭得一塌糊涂,生氣地捶了一下床,「哇」的一聲哭得更放肆了。「如果我不能要你……我心痛……」她稚氣地嚷。「我想要你永遠在我身邊……」

他撫模她可愛的嘴唇,忽然,第一次很深情地看她。「雖然你的身體好了,要改善你脆弱的體質卻不是一、兩天可以完成的。」他愛憐地。「你在宮中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食衣住行都可以用到最好。」

「你可以照顧我。」

「我不可能時時注意著你,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他模模她的頭。「何況,宮里多的是數不清珍貴的藥材,可以讓你恢復得更好……」

金鳳忽然抓住他的手,他目光一斂,任她將他的掌心貼上她臉頰。

她深深地注視著他的眼眸。「你不會舍不得我麼?」他的手好大好暖,讓她好有安全感。

可是他的聲音卻冷淡如刀。「我會懷念你。」他說。「那不是也很好麼?」他的掌心濕透了,那是她的淚,她淚眼婆娑,哭得眼眶都腫了。

不,那一點都不好,只有懷念是不夠的,沒有了他活生生的人,懷念不是顯得更殘忍?她啜泣。

他目光一沉。「你要堅強……」他冷酷道。「你是公主,你一聲令下,可以讓千百人生千百人死,比我這一次只能救活一人的醫者更具有力量。」他期望能改變她好勝好勇的性情。

可是她執迷不悟,她傷心,垂下眼楮,沮喪地說︰「不,你胡說……」她俯視著自己的淚一串串滴落床榻上。「如果我比你更有力量──」她咬唇狠道。「那為什麼我卻沒有力量可以讓你愛我?」

慕容別岳听了,收手,緩緩斂起眼眉,臉色變得異常嚴肅。

案上油燈燃盡,滋的一聲滅了,吐盡最後一縷煙,哀怨的黑幕張開,籠罩了這個房間,籠罩了他們。

然後是令人窒息的靜默。

他不再說話,或者是為著她的固執氣惱了?

她咬著唇也難過的不再開口,只是默默低著臉掉淚。

被上,他手肘一沉,傾過身來。

金鳳睜大眼眸,唇瓣一熱,他斜過臉來吻住了她。

她詫異的睜著眼,感覺他溫熱的唇貼著她的,她合上眼,辛酸地感受他溫柔又深切的親吻,感受他藉著他的唇舌熨燙她的嘴,他的黑發摩擦著她的臉……

那個吻慵懶、緩慢,卻纏綿了非常久。

她很想問他,如果真的不愛她,為什麼可以這麼深情的吻她?

那個吻結束後,黑暗里,他的聲音渾厚低沉。「雀兒……」他解下頸間一直佩戴著的鷹形玉佩,套上她的縴頸,幫她牢牢系上。

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听得他低低說︰「就讓這蒼鷹代替我,永遠安枕你美麗的頸。不要哭了,眼淚不適合驕傲的你。不要求我了,哀求不是你鳳公主擅長的。你……饒了我吧!」

那只鷹忽然似是要從她胸前飛起,原來,是她那劇烈起伏的心在鼓動。

你饒了我吧……

這句話成功地遏止她的淚,同時冰封她的心,她的心仿佛為著這句話下起一場大雪。

他沒說他愛她,他說,你饒了我吧……

這句話像刀一樣,直直砍上她熱血沸騰的心。有什麼比一個你深愛的男人求你饒了他更令人心寒難堪?

金鳳沒答話,她伸手揪住那只玉佩,緊緊揪著,仿佛將自己的心掐碎。那愛極所生的恨,將她推落痛苦深淵,她熱血沸騰,為這句話沸騰。

她不知道慕容別岳這麼說,已經等同向她示弱了。

他從不求人,他懇求她饒過他,是心底深處意識到自己抽芽的愛,是怕自己撼動的心。在某種意義上,他其實已經臣服于她,臣服于這個漂亮的霸氣的小東西。

愛是一場角力,很難分輸贏。她完了的同時,他、也、完、了。

分離的日子近了。

連下幾日的雨停了。天色很低,霧氣重,連呼吸都感覺那冷濕沁入肺底,仿佛是天空的淚在滲透。

雨是天空的淚,那霧呢?淚後的余韻麼?像哭過的眼楮,那泛紅的濕潤的眼眶麼?

斑燒已經退了,金鳳的心也趨于平靜了。是不是她也已經明白了、接受了與他無緣的事實?此刻她眯著眼楮仰望低低的天,看著天際翻起的暗涌,灰灰的密雲。

「小師妹……」忽然遠遠那端,抱禧矮矮的身子奔上來,喘著喊她。

一見到抱禧,她蒼白的臉容綻出艷艷的笑,一點都不似方才那憂郁的表情,一點都沒了那脆弱的模樣。

「我回來了──」話未說完就被金鳳拉到一邊去。

「你辦妥了嗎?」

「嗯!」他用力點點頭。「皇城守門的大叔答應幫我送給那個桃兒……」抱禧好奇地問。「那袋子里放的是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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