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風情 第5頁

她問題怎麼這麼多?郝漸開始不耐煩了,他喀地一聲闔起骨扇,打開天窗說亮話︰「總之,你跟我去南城陪我主子,保證你榮華富貴一輩子……」

陪?曉蝶忽而明白過來,忙不迭地後退一大步,防備地瞪著他,緊張到舌頭不由自主地打結了。「大……大叔……謝謝你,但是……我不想……」她客氣地拒絕。

「你不想?」他第一次听見竟有女人會拒絕南城城主求愛,而且還是被這麼一個窮途末路的女子拒絕,他不敢相信。「你知道你在拒絕什麼?榮華富貴啊,你看你現在慘兮兮的樣子,你跟我走吧,保證讓你過好日子。」說著,他上前抓人,幾名大漢跟著強押她。

曉蝶驚嚷出聲,奮力地掙扎著,她又踢又叫,然而滿街的人只作袖手旁觀、視若無睹,她驚懼地苦苦哀求——「放開我,我不要去,放開我啊,放了我吧,求求你……」她被硬拉著走,哭嚷著並使勁想甩開被拖住的手,驚慌中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她被拉扯的小手,她昂臉,看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英俊臉容。

楚天豹輕易將扯住她的那名大漢格開︰「郝漸,就算你忙著討好彤霸,也不必做到這樣難看吧?」

「豹爺。」郝漸恭恭敬敬回道,「您知道我主子中意她。」

「中意是一回事,強擄人又是一回事。」他看一眼嚇得直打顫的周曉蝶,她面色蒼白如紙,眼眶盈滿驚懼的淚水,他強勢地擋在她身前對郝漸道︰「很明顯她不想跟你們走。」

郝漸瞇起眼楮開口︰「豹爺,沒理由為了一個窮酸女子壞了大家的和氣吧?」

「放心——」楚天豹不容置疑地道,「我和彤霸的交情沒有這麼脆弱,就算是我現下讓他損失一名師爺,相信他也不會在意。」

話一挑明,那穿透性的銳利目光令郝漸狠狠打了一個冷顫,他望著楚天豹充滿力量和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偉岸身軀,慌張地和一伙人急急告退。

楚天豹轉身面對周曉蝶,他黑色的眼楮冷靜而深沉地盯在她臉上,他注意到她嘴唇抿得泛紫,她的臉可憐兮兮地直顫,眼睫濡濕,一顆淚珠適巧下落,他下意識伸手擦去那滴淚珠,這時她回過神,仰起臉——剎那間,四目交會,他的心弦莫名地一扯。

周曉蝶只是昂著一張小臉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他的心怎麼忽然揪緊了?胸口怎麼忽而發起悶來?他從沒有過這樣奇異的感受,他有一些怔住了。

半晌,她終于記起他來.他是北城當家的。她吸著哭紅的鼻子,抽噎地道︰「我知道你是這兒最大的,方纔我把爹爹輸掉了……」她哽咽地絞扭雙手,苦苦哀求道︰「你幫我和大堂主說情,請她放了我爹,好嗎?」

「我知道,我方才都看見了。」他冷靜地分析給她听。「這兒我都是交給鐘姑娘打理,我既然信任她自然不會毫無原則地干涉,我不能幫你。」

周曉蝶失望地低下臉。「我明白了。」她緊咬著唇,黯然離開。

經過他身旁時他突然抓住她手臂——好細的臂彎?!他問︰「等等,你——有什麼打算?」他竟有些擔心。

曉蝶甩開他的手,輕聲回道︰「我自己想辦法。」

「周姑娘,賭坊不會虧待你爹爹的,你大可以放心。」為了令她好過些,他保證道。

周曉蝶沉默半晌,忽而抬起臉一對眼兒憎恨地瞪住他,而他被那憤恨帶淚的眼眸給怔住了。

「你開的賭坊害慘我爹,你賺飽了荷包,卻讓我日夜活在噩夢中,永遠三餐不繼,無止盡厭憎的噩夢,你害慘我了,我恨死你,我恨死這個島,我恨死了!」

她放聲痛哭起來,小小的臉兒因為憤怒脹得通紅。楚天豹俯視她可憐兮兮的狼狽樣,她看起來那麼嬌小、那麼脆弱,他忽而有股沖動想擁她入懷,想保護她。

可是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默地接受她的指控,她啜泣地控訴他,一遍遍重復地嚷嚷著她恨他。

「周姑娘——」他解釋。「沒有人強迫你爹賭,我只是一個販賣希望的商人,販賣一夜致富的希望,你將罪過全推給我並不公平。」

她知道他說的有理,但她仍冷冷地說道︰「你販賣的不是希望,是陷阱,一個墮落的陷阱,一個萬劫不復的陷阱!」說完隨即掉頭離去。

陷阱?楚天豹黑色眼楮在濃密的眉毛下專注地凝視她孤單憔悴的背影。

她含淚泣訴,激憤指控,她通紅的眼眶,含恨的眼眸,竟使他心中感到極端難受,他深吸口氣,想撇去那股不適的感受,想抹去她那對模糊了的淚眸。

楚天豹轉身離開,蕭瑟風中,他告訴自己內疚的感覺是可笑而荒謬的。他不必同情那些貪婪的賭客,這起買賣是心甘情願,他沒佔任何人便宜,他沒有錯,錯只錯在周曉蝶父親不知適可而止。???周曉蝶疲倦不堪地步進客棧,掌櫃一見到她迎了上來。

「周姑娘,方才有人托了一件東西給你,我將它擱在你房間里了。」

「謝謝。」曉蝶將笨重的幾只麻袋搬回房間,那可惡的楚天豹害得她這麼慘,連親爹爹都賣給他了,往後每天她都要去搜刮他賭坊的東西。

一想到他冠冕堂皇、大言不慚地說他是在販賣一個希望,她就作嘔,分明是個冷血沒心沒肺的商人,還把自個說的這麼漂亮。

周曉蝶憤怒地推開房門,看見了桌上一只油包里。

她趨前拆開包里,赫然看見她的玉佩完好無缺地回到她身邊。她驚喜地連忙將玉佩拿起來端詳一番——真是她的玉佩!

她茫然坐下,緊握著那只玉佩。回想先前鐘茉飛強硬地拒絕將玉佩還給她,那麼為什麼現下又托人送回來?莫非她心軟了?一定是的,肯定是方才人多她不好答應。

曉蝶極之珍視小心翼翼的將玉佩重新帶回脖子上,高興得眼眶一陣濕熱。

謝謝你,鐘姑娘——她在心底默默說道。???賭坊。

鐘茉飛盤算著一日的收入。

她忽而想到了什麼,問起夜班的莊家。「奇怪,我記得還有一只玉佩,怎麼沒在這里面?」她精明地詢問。

其中一個莊家想起來說道︰「喔,那個玉佩啊,早先主子要走了。」

「天豹?」茉飛奇怪地瞇起眼楮。「他要那玩意兒干麼?」他從來對這種女人家玩意兒沒興趣的,怎麼……她又問︰「他人呢?」

「稟堂主,主子今個很早就去歇著了。」

鐘茉飛懷著疑問,不安地詢問諸位賭坊莊家們︰「有誰知道主子要那玉佩干麼?」

只見眾人搖頭。

鐘茉飛的心頭掠過一抹憂疑不安。???就這麼著,周曉蝶束手無策,只好眼巴巴看著父親真成了賭坊跑堂的。這日她同父親保證——「爹爹,是女兒不好,我已經應了一個茶樓的工作,每日掙個幾錢,大概只要二十余年就可以把你贖回去了。」

二十余年?周光兩一邊忙著幫賭客斟茶,一邊哧地一聲笑出來。「哼,二十幾年,爹還不知能不能活那麼久哩,你啊,真想贖爹回去,還不如把每日掙的錢拿來給爹賭上幾把,這麼錢滾錢,賺得才快嘛!」

「你還賭,就是賭害得咱們倆困在這爛地方!」她氣得大呼。

「ㄟ——」周光兩提醒她,「是你爛賭害得爹被關在這里,跟爹可沒關系,爹再怎麼爛賭也絕不會拿自個親身女兒下注,可你呢,就把老爹給賣了,唉唉唉——」他一副苦命樣,說的她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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