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曉蝶緊張地趨前問他。「怎樣?贏還是輸?」她提心吊膽地問。
周光兩模模胡子趕她。「唉唉唉,你別煩我,你回客棧去。」
「輸還是贏?」曉蝶固執地問。「金元寶呢?」她看見桌上幾文錢,她詫異地驚嚷︰「只剩下這些?!」她胸口一緊,猝然又疼了起來。
周光兩推開女兒,專注地看著手里的牌。「就快贏了,去去去,你別淨在這礙著我。」
周曉蝶嘴一抿,氣呼呼地伸手揪住爹身子,試圖將他拉下牌桌。「爹,走啦,走啦——」
周光兩撇開女兒的手,自顧地吆喝著和莊家要牌。
曉蝶縴瘦的身子陷在瘋狂的賭徒間,空氣里充滿汗臭和銅臭味,那些大漢們看好戲似地望著她,見爹轉眼又輸上一把,她氣得轉身掙月兌圍觀的人群,沉悶的空氣令她俯身按著雙腿猛喘氣。
她臉色蒼白而疲倦,坐在走道邊的椅子上,氣呼呼地等爹輸個精光跟她回去,眼前那些惡鬼似的賭徒們看得她膽戰心驚——瘋了,這些人都瘋了!
賭坊跑堂的推來餐車,小扮大聲吆喝。「各位大爺們,免費的包子喔,熱呼呼的包子喔,一邊吃一邊痛快地賭喔……」
免費?一听見這兩個字,曉蝶跳了起來,追上那推餐車的小扮問︰「這包子免費的嗎?」
跑堂的看她一眼,嘩,大眼楮小嘴兒唇紅齒白,一臉干淨樣,這姑娘不像在賭坊混的。「怎麼,小泵娘,您也是來賭的嗎?」
「嗯……我不是,我不賭的。」她忙揮手否認,她最恨人賭博了。
那位小扮搖搖頭指著包子解釋道︰「那這包子你就不能吃,咱們北城賭坊規定供給賭客吃住,只要您有賭,這包子就免費;不只包子,茶水也免費……」
嘩,真的免費?!平常一個包子少說也要幾錢呢,曉蝶眼珠子一轉,拉住小扮胳膊,指著前面拚命輸錢的爹爹。
「喏——你看前面那個穿布衣留兩撇小胡子的沒有?那個是我爹,他每個月都來光顧你們賭坊,那我可以拿包子嗎?」
「哦——周光兩嘛,那個衰鬼是你爹啊?」
曉蝶尷尬地點點頭,小扮搖頭嘆氣。
「沒想到他有個這麼標致的女兒,那行,行,你拿吧……免費。」
「真的啊?!」曉蝶眼楮一亮嘴兒笑了。「那麻煩您給我個袋子。」
「袋子?」跑堂拿了個布袋給她。「你要袋子干麼?」
「你等等我啊。」只見周曉蝶手腳利落地拚命將包子塞進袋里,一個兩個三個……轉眼滿車子的包子大半全塞進她袋子里,跑堂瞪著那鼓鼓的、幾乎快爆開來了的袋子,不敢相信地眨眨眼。
「你……你一個人吃得下這麼多嗎?」小扮瞧她嬌瘦的身子,訝然地問。
「行、行!」曉蝶滿意地將袋子拎起來,她瞇眼想想,小臉湊進小扮面前,笑瞇瞇地道︰「啊,還有什麼是免費的?茶水嗎?你可不可以給我茶葉?!」爹輸那麼多,她一定要好好坑些東西回去。
跑堂小扮張大著嘴,已經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了。???金坊是北城十個賭坊中年年收入最高的紅牌賭坊,深夜人客依然鼎沸諠嘩,天豹和他的摯友南城的彤霸,在賭坊最角落的富貴廳飲酒。
南城彤霸的師爺郝漸坐在一旁,看見瘋狂涌進的人潮忍不住贊道︰「豹爺這兒生意可好哩,咱們南城這個時候人群都散了。」他瞇起柳葉般細小的眼楮,一臉賊氣地笑道︰「看樣子,港口的位置的確關系著賭坊收入,咱們南城的同花和大順港,位置真太偏僻了,唉,要是能有個在北邊的港口那就……」
「那就如何?」鐘茉飛精明的眸子瞪住郝漸那對賊眼楮。哼,她可是听清楚他話里的意思。「郝漸——」她美麗的臉龐綻出一抹艷麗的笑,傾身親自幫郝漸斟了一杯酒。
「我看你是有點醉了才胡亂說話,不過再多喝點,我這兒有的是上等的好酒,你要是喜歡,我找人送幾甕過去南城讓你喝個夠,省得你來這兒廢話。」
「……」郝漸瞇起眼楮不悅地拉長了臉,干了那杯酒。
彤霸高壯的身子一抖,呵呵大笑起來,他指著郝漸那張慘綠的臉。「被茉飛修理了吧?她的嘴可厲害的,你想跟她要個港口啊?我看她鐵定將你骨頭拆了!」
天豹也笑了,他轉頭跟茉飛微笑道︰「師爺只是說說而已,你別認真。」
茉飛哼一聲,大口地偏頭干了一杯酒。「飯可以亂吃,話可以亂說嗎?」
天豹對著彤霸聳聳肩,一副拿她的脾氣沒奈何的模樣;彤霸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笑地嚷嚷︰「我看她是護主心切,你有這樣的幫手真是福氣了。」
茉飛還饒不了郝漸。「那是因為天豹懂得使才,他可不會胡亂請人的。」言下之意是指郝漸壞了彤霸的事業,還順便罵了彤霸有眼無珠。
彤霸不以為意地朗聲大笑,他們老早就習慣了鐘茉飛嗆人的脾氣,然而,美女似乎都佔了一點兒便宜,他和天豹總是讓著她的脾氣。
天豹拍拍茉飛肩膀,溫和微笑地看住她一對明眸,沙啞的嗓音充滿磁性。「好了,你給郝漸留點面子吧。」
天豹這一說,茉飛才安分地倚進椅子,閉上嘴巴。
這下彤霸笑得更大聲了,他一臉曖昧地撞撞天豹手肘。「喂,大哥,我看這凶婆娘只听你的話,你什麼時候娶她過門造福我們啊?」
鐘茉飛忽而臉紅了,尷尬地猛灌了一口酒掩飾心慌。
只見楚天豹瀟灑一笑︰「如果能娶到茉飛這樣好的娘子,肯定是男人的福氣,最起碼誰都不敢佔她相公便宜。」
茉飛嗔瞪楚天豹一眼。
彤霸追問︰「喔——這麼說,你什麼時候讓她過門啊?」
楚天豹爽朗一笑,不置可否地飲酒︰「你什麼時候那麼關心起我的婚事了?」
「那當然關心啦,你老弟我都娶了八個老婆了,你這做大哥的竟然還孤家寡人一個。」他色迷迷地笑道,「你難道不喜歡溫柔鄉的滋味?女人可是老天爺賜給咱們最好的禮物哩。」
天豹對彤霸性好漁色的性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茉飛忍不住罵彤霸。「我們天豹可不像你這色鬼,他一個老婆就夠了,哪像你……」
「是啊是啊,他要是多娶了幾個,保證全被你殺光光。」他這一說,惹得眾人大笑,只有茉飛又氣又高興地脹紅了臉。
彤霸這話雖是在取笑她潑辣,但另一方面也算是默認了她是天豹未來老婆的意思,啊,她情不自禁、傻傻地也笑了。
酒酣耳熱之際,賭坊有位弟兄上前稟告城主。「城主,坊內有一名可疑女子拚命搜刮咱們免費供應賭客的東西。」茉飛一听差點跳起來。「什麼?!她拿了什麼東西?」
「稟堂主,她拿了免費的擦手紙、盛食物的托盤、幾大包茶葉,甚至是給客人擦臉的面巾,還有好幾支簽賭單的毛筆,以及幾大疊空白的下注單……總之,只要是擱在那兒供人免費拿的,她就拚命拿……」
「有這等事?」茉飛不覺嘩了一聲,拍桌大喝道,「豈有此理,還不把她抓來——」
「慢著。」天豹制止,他沉穩吩咐道︰「既然說好是免費供應的,那麼她愛拿多少就拿多少。」
茉飛驚道︰「那怎麼成?雖是免費的也不能太過分啊?!啊——」她忽而眼一睜指向前頭。「是那個女的嗎?」
眾人轉身一致望向廳口走道。
周曉蝶肩上扛著個大包袱,右手拖了個大麻袋,左手懷里還拽了一堆用布包裹起來的包子幾十個,她吃力地氣喘吁吁地馱著往爹豪賭的那一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