償君情淚 第5頁

看著殺她一家的王逵,他的臉越來越模糊,耳邊雷雨聲亦漸漸朦朧……

好冷。她握著胸口那柄劍,虛弱地癱倒在地,王逵已不見蹤影。

她的嘴不斷涌出血來,睜著眼讓雨絲直直射入她眸中刺痛雙眸,她想到娘對她告誡時,她頂撞母親的話︰「我信任他,他是好人,他是好人……」

好冷……白雨荷疲倦的合上眼,意識逐漸模糊,她不甘心就這樣死掉,不,不……她不能死,她要報仇。

也許是她求生意志太強,也許是她命不該絕,一個時辰後她醒了過來,雨勢已經轉小,天色灰紫,是黎明時刻了。

白雨荷因失血過多而虛弱,她掙扎著坐起,白衫染滿了血,眼前不見凶手,只見她父母橫躺著的尸體。

她沒哭,反而感謝老天讓她醒來,她流血不流淚,那驚濤駭浪般的恨意讓她的求生意志旺盛而強烈,她徒手握住胸前那柄利刃,咬牙將它拔出,沁心蝕骨的痛讓她發出慘烈的尖叫,幾乎讓她又昏厥過去。

不,我絕不能昏倒,我要活下去!她在心底吼著。冷汗滲滿額頭,沿著臉頰滑落,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撕破裙擺勉強止住血,如果再不找人救她,她必死無疑。

白雨荷顫抖著搖搖晃晃地站起。陰雨綿綿、四顧茫茫,她雙手捂著傷口,無視那椎心的疼痛,一步步往下山的小徑行走,記得父親曾說過,在十里外街有一隱者居住,十里……虛弱的體力如何撐過那麼遠的路途?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雙腿亦漸漸麻木,身體已經疲憊到只靠堅強的意志在支撐,她披頭散發、衣衫泥濘髒污,她步伐不穩,跌倒了又爬起來,走不動了干脆用爬的,然而最後一口氣似乎也已經用盡,神智開始恍恍惚惚,接著她好似听見馬蹄聲接近,又好似看見一幢黑影朝她而來,越來越近……

那是一匹雄偉的黑馬,馬上坐著一黑衣男子,她掙扎著想呼救卻無力發出聲音,想揮手身體卻不听使喚,想站起竟痛得昏厥過去,沈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深淵里……

男子騎馬經過,他面容冷酷,眉宇間透著不理世事的淡漠,身形魁梧偉岸,粗黑的眉、細長的眼,眸光如鷹般銳利地盯著地上的白雨荷。他勒住馬韁,並無下馬救她的打算,只端詳一下便挺直背脊,雙腿一夾馬月復,策馬棄她而去。

「我殺了你,我發誓殺了你……」白雨荷迷迷糊糊地嚷道。

男子再次勒住馬韁,他听見她虛弱的聲音,旋即掉轉馬頭驅前,他躍下馬背,蹲凝視昏迷的白雨荷,饒富興味地听她恨恨地直嚷︰「你……你冷血、喪盡天良,我會殺你,我要報仇……我……」她劇烈地喘氣。

報仇?殺人?龍浩天唇角微微上揚,她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竟還一心想著殺人?

龍浩天伸手探她鼻息,發現她氣若游絲,再看她染滿鮮血的衣衫,俯身傾听她的心跳,幾乎弱得無法听見,看她這身傷勢,就算救了她極可能也是白忙一場。

女人。他冷冷一笑。對龍浩天而言,女人只代表著災難和麻煩,女人只會令他痛苦失望,就是為了一個負心的女人,他才會放逐自己長隱于終離山、與世隔絕,只為忘掉那段不堪的回憶。

龍浩天抱起她,輕易地將她扛在肩上躍上馬背,側踢馬月復揚長而去。

第三章

夜幕沈沈,萬籟俱寂。

荒煙蔓草中,一幢木造小屋孤獨地立在深林密叢里,小屋頂上有炊煙冉冉飄升。小屋里陳設簡單,一桌一椅就是大廳的全部,里邊只有一間房,房里除了一張單人床、一張八仙桌和一張椅子,再沒什麼擺設。

奇怪的是這屋里都只有一把椅子,更為小屋平添一股淒涼孤獨的感覺。

此刻已是三更天,床榻上,白雨荷昏迷不醒,嘴里卻喃喃嚷著痛,她冷汗涔涔、雙眉緊鎖,龍浩天仿佛沒听見她申吟似的,自顧坐在桌前飲酒,桌下一壺藥草正煎著,味道澀而難聞,充斥了整個房間。

到四更天時,龍浩天才起身將藥草濾掉,留下一碗濃稠的黑色湯汁,他端起湯藥步至床前,掀起衣袍下擺側坐床沿,單手撐起白雨荷,另一手拿著那碗藥就往她嘴里灌。

苦澀的湯藥登時滑入她喉里,她下意識皺眉吐出來,龍浩天來不及閃避,被她吐了一身。

臭女人!他眉頭一擰,粗魯的捏緊她下巴逼她張唇,毫不憐香惜玉地將熱湯猛灌進她喉里,她胡亂的揮手抵抗,他不松手,俐落的將藥湯全灌進她嘴里。

忽然,她不掙扎了。

她睜開眼楮,用一股犀利又無比尖銳的眼神盯著他,那光芒里夾雜著巨大的仇恨和復雜的情緒,像是要殺了他一般,瞬間令他屏息、震撼,他渾身一僵,下一刻她勃然大怒,雙手往他身上擊打。

「王逵!你還想來害我?我殺了你這狗東西!你別靠近我!」她神智混亂的咆哮,盲目地揮拳。「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原來她錯把龍浩天當成那名叫王逵的仇人了。

龍浩天緊抓住她雙臂令她動彈不得,他俯身將臉湊進她鼻前,感覺到她嬌弱的身軀恐懼地在他身下顫抖如一片落葉,可是她的眼神仍有萬分堅定的仇恨,即使是對充滿了血絲的眼眸。

龍浩天沈聲道︰「你看清楚我是誰。」

「王逵……王逵!」她嘶聲嚷嚷道︰「你追來殺我滅口,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你還我爹娘命來……」她竟激動得嘔了一口血。

我怎麼會給自己找這種麻煩?龍浩天不耐煩地點了她頸後的昏穴,她立即合上雙眸,癱倒在他臂彎里。

這王逵做了什麼事,會讓她這樣恨之入骨?

龍浩天將床邊先前準備好的布用牙齒咬住,一手使勁撕下一長條,他拿來桌上未喝完的高梁酒,俯身撕開她染滿鮮血的前襟,雪白的胸脯間,一道丑陋、殷紅的傷口裂開,那傷勢之重令人不忍卒睹,龍浩天冷靜地含一口酒,然後噴灑在她的傷口上,她皺眉戰栗,尖叫出聲,即使已經被點了昏穴,她仍是痛得淪肌髓骨,心如刀割。

龍浩天端詳著她奄奄一息、慘白如雪的臉,心中忽而閃過一絲不忍,為了減輕她的痛苦,他將剩余的酒一飲而盡,然後俯身貼住她的唇喂她,一滴酒沿著她的唇角滑落,看著滑落的那滴酒,不知何故,他竟一陣心蕩神馳,以唇吮去那滴酒。

幫她的傷口上藥後,他心底明白一個弱女子受這一劍,恐怕是捱不到明晨,他只是在浪費時間。他不禁搖頭笑自己,莫非他是真的悶慌了?窮極無聊才去蹚這渾水?救人?他心里竟還有仁慈?

酒意漸退,疼痛的感覺襲來,像是渾身著火般的熱燙,一會又冷得似掉進冰窖里,令她戰栗不已,胸口似有一把刀在挖剖,那痛就像有人拿了鋸子想鋸斷她的骨頭,白雨荷咬緊牙關、握緊拳頭,昏亂的哀求道︰「不要折磨我了!放過我,好痛……」

熱燙的眼淚潸潸落下,她意識模糊,又開始胡言亂語,顛三倒四的喃喃哭道︰「我愛你,王逵……你不會死的,我爹一定可以救活你……王逵,小雲跳到你肩上了!它跟你熟了,你就別走了,留下來吧!留下來……」

龍浩天被她吵醒,他一直睡在她身側,他睜眼轉身甩手肘撐起上身俯視她,只听她不斷痛苦的嚷︰「王逵,我……我救了你、愛上你……可是……你為什麼殺我爹娘?你還殺我……你好狠!你真的好狠,我恨你!好痛,我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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