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父親仍老神在在,白雨荷跺足招手直嚷︰「你快進來啊!我撿了個人!」
「人?」白梓瞪大眼,扔下斧頭急急奔向她。「人?」他再問一次以做確認。
「是啊!」雨荷瞪大雙眼。「是個男人哪!爹,你快救他。」
這可不得了,白梓匆忙進屋里,白雨荷跟了進去。
這時蘇戀荷已先行替傷者止住了血,王逵胸膛上深可見骨的刀傷觸目驚心。
白梓趕過來,幫他把了脈,又以指撥開他的眼皮察看,然後他回頭看著女兒,神情嚴肅地問道︰「你在哪兒發現他的?」
「我到小溪邊玩嘛!就發現他渾身是血躺在雪里,雪都被染紅了,真慘!」
「你把他扛回來?」白梓難以置信地問,雨荷這嬌小的身軀竟扛得動這樣一個大男人?
「是嘍,累死我了。」她把玩著鬢邊的辮子回答。「唉呀!爹,你問東問西的干麼?快救他呀!」
白梓搖搖頭。「恐怕你是白忙了。」
「什麼?」白雨荷聞言驚嚷︰「為什麼白忙了?」
「他傷得太重、失血過多、脈搏太弱,他沒救了,醫他只是在拖時間。」白梓坦白說道。
「他沒救了?他會死?」心地善良的雨荷立即紅了眼眶,她奔到父親面前激動憤怒地說︰「不!他不可以死,我撿回來的動物你每次都救得活,這回你怎麼可以不救,就說他一定會死?我辛辛苦苦把他拖回來可不是希望你告訴我這個答案,爹,你要醫治他,你起碼要試一試,不可以就這麼放棄他!」
「雨荷……」蘇戀荷安撫著女兒。「別這樣,你爹不是萬能的,生命本無常,你別為難你爹。」
「可是……可是……」雨荷固執地晃著腦袋嚷道︰「不!我不信救不活他。爹,你救他,我負責照顧他,不論多麻煩、多辛苦,我都要他活下來!」
白梓望著女兒堅決的表情,知道除非這年輕人斷氣,否則她是不會死心的。他搖搖頭嘆口氣。「好吧!爹盡力就是了,要是救不活,你可別賴在爹身上。」
「一定救得活。」雨荷想也沒想就回道。
*****
那一夜星兒不知藏哪兒去了。
「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們?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啊!為什麼又要分開?」她在他赤果的胸膛上哭泣,白色紗帳內,她炙熱的眼淚滴落在他的胸膛上。
他憤怒又無助的抱緊她嬌弱的身軀。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我絕不允許!」他信誓旦旦的嚷著,她的眼淚不停泛濫,濕透了他的身子。
身體好痛好熱,喉嚨又干又啞,是誰放了一把火燒他,令他渾身疼痛?
又不知是誰在喃喃低語︰「來……喝水,張嘴。」
有只柔軟的手扶起他的頭,冰冷的水輕輕灌入他灼熱的喉嚨里,又有只手輕輕幫他擦去額上的汗水。是她嗎?迷糊中他捉住那只手。「別離開我!求求你!」他激動的嚷道,聲音里盡是哀痛的懇求。
白雨荷怔住了,她望著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再看看躺在床上那張痛苦的英俊面容;她心底有股奇異的騷動,那和爹娘握住她的感覺完全不同,有點甜蜜又有些酸澀的滋味。
她沒收回被他握緊的手,低下臉探究這陌生人,和普通人一樣有眉毛、鼻子和嘴,她卻看他看得入迷。
他一直沒松開她的手,她也就這樣任他握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她看著看著也累了,不知不覺地合上眼,倒在他的胸膛上睡著了,畢竟已經不眠不休地照顧他兩天了,她終也撐不過疲憊的侵襲。
蘇戀荷進房來見了這一幕,發現女兒的手被那年輕人握著,而女兒僕在他胸膛上熟睡,她皺皺眉,上前幫女兒披了件毯子。
踅回房里,她擔心地對丈夫說道︰「我很擔心那丫頭……」
「怎麼了?」白梓正在沏茶,桌上擱著筆墨,他總喜歡在深夜練字。
「小荷好像喜歡上那年輕人了。」
白梓笑出聲。「喜歡?人都還沒醒……哪來的喜歡?」
「但是……」蘇戀荷欲言又止地坐下。
「你別胡思亂想了,那孩子平時寂寞慣了,現在來了個年輕人,她自然喜歡,新鮮嘛!」
「就因為這樣我才擔心。」蘇戀荷謹慎道︰「雨荷沒跟外頭的人接觸過,我怕她太天真、太單純,會……」
「你多心了。」白梓打斷愛妻的話。「他活不活得成都還是個問題,你就別瞎操心了。」他親密的摟住她的肩。「來,喝喝我幫你沏的好茶。」他溫柔的喂她喝了一口。
蘇戀荷看丈夫興致這麼好,也就壓下滿月復的操心,露出笑臉陪他練字。
*****
這天他終于奇跡似地睜開眼楮,眼前先是一陣恍惚、朦朧,然後他才看清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里,他轉頭看見房門敞開著,房外是陳設簡單的大廳,陽光落在玄關處,廊前一名女子背著他坐在陽光里,粉紅衣袖隨風飄揚,烏黑長發披垂至地板上。
他仿佛置身與世隔絕之地,翠綠的樹林在眼前搖晃,微風沙沙吹拂而來,蟲鳴鳥叫、日影斜斜,好個清靜的地方。
他想開口喚那名女子,卻發現自己虛弱得發不出聲音,他就那樣躺著看著那女子的背影。然後他哀傷的想起在銀凌縣等他回去的愛人葛香雲,她一定正著急得又哭了,想起她的容顏、她的哀傷和無助,他的心立刻揪痛了。
「你醒了?」白雨荷轉過身來,欣喜地奔上前望著他。「你終于醒了。」她松了好大一口氣。「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活下來。覺得如何?還有哪不舒服?」她溫柔地詢問道。
他搖搖頭,只覺得渾身無力。
她微笑地說道︰「你好好休息,晚點我再來幫你上藥。」說著幫他拉妥被子後,急急忙忙地奔出去,嘴里還叫道︰「我去告訴爹你醒了!」
她走後他試著想起身,掙扎半天仍失敗地倒回床上,還冒了一身汗,他心急的想離開此地,他必須趕回縣里保護愛人,他擔心極了,任憑這地方再清靜,他的心仍為伊人混亂。
*****
山林里的日子以平靜而緩慢的步調一天天流逝著。
他依然用他編造的假名「王逵」住下來養病,白氏一家待他相當親切,令他滿心感謝。尤其是白雨荷,常拉著他入林里游玩。
「你瞧那松鼠正在枝頭上蹦著呢!」她興奮的指給他瞧,然後朗聲叫著︰「小松鼠、小松鼠……」她掏出袖內預藏的核果。「快下來啊!看我帶了什麼給你。」
看到那只松鼠果真爬下樹來蹦到她肩上,他詫異地問道︰「它不怕你?」
白雨荷將一顆果子拋向他。「你要不要試試?」
他學她揚起手上的核果叫道︰「松鼠、小松鼠……」
那松鼠非但不肯過去,還懼怕地緊抓住白雨荷的衣服吱吱叫。
「唉,不行,它一副我要吃它的模樣。」他失望道。
白雨荷噗哧一聲笑了。「它和你不熟嘛!你給它起個名字,以後你一來就叫它,等它熟了,自然就不怕你了。」
名字?望著那只小松鼠,他想起有個人特愛這些小動物——他深愛的那個女人,于是他月兌口道︰「叫它小雲吧!」
「小雲?」白雨荷念著,瞪大眼認真問道︰「怎麼?你喜歡雲嗎?」
「嗯,我喜歡雲……」他笑了,但此雲非彼雲。
「我知道有個地方最適合賞雲了,下回帶你去。」她抱著松鼠熱心笑道。
餅沒幾天,她真的帶他穿過重重樹林,來到了一片大草原。因為春天的腳步接近了,草原上大半的積雪也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