償君情淚 第22頁

龍浩天傷痛地問︰「什麼都不能化解你的恨嗎?」

「除非龍浩月死。」她簡單堅決地回答。

第九章

雲鵬山莊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中。

莊主的眾多食客們,以及江湖兄弟們全聚在葛香雲的靈堂前,義憤填膺地追問龍夫人的死因,嚷著要替她報仇。已經三日粒米未進的龍浩月跪坐靈堂前,疲倦地要他們全離去。

「讓我一個人靜靜。」他拒絕說明原因。

堂上的棺木已經令他哭干了眼淚,失去摯愛,他自責而內疚,如果那日不同她爭吵;如果那日說的氣話能收回;如果……但再多的如果也不能喚回她。

往後他要怎麼活下去?他會有多麼孤單?莫非這真是他的報應?但也不該報應在無辜的香雲身上。

香雲啊!他虛軟的往前一倒,索性癱至地上,就似個廢人。

「浩月!」龍錦鳳踏進堂內,驚見弟弟的消瘦蒼白,錯愕地扶起他。「你……怎麼才三天,你竟憔悴成這樣?」

龍浩月別過臉,不言不語的凝視著著棺木前燃燒著的白蠟燭。

龍錦鳳扳過他的臉直視他。「浩月,她已經死了,而你還有大半人生要走,你要振作。」

龍浩月茫然地凝視著姊姊,好似沒听見她的話。

龍錦鳳嘆氣道︰「浩月,你听我說,我已經幫你訂了船票,你後天就離開,白雨荷傷勢已經康復,隨時會來找你,你得快離開銀凌縣。」

「我不走。」他堅決地說。

「不走?」錦鳳激動地抓住他雙臂,用力搖晃他。「你瘋了嗎?葛香雲已經死了,你也想跟她走是不是?」

龍浩月茫然的雙眸忽而堅決地醒過來,瞪著面前的錦鳳。「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香雲。」

「你胡說什麼?她已經死了!」

「她沒死!她沒死!她會醒過來的,只要我一直等下去、憔悴下去,她不忍心見我這樣就會醒過來,真的!她最怕我難過了,她舍不得的。」浩月認真地說。

龍錦鳳愣住了,她瞪著弟弟,不敢相信他如此執著頑固和瘋狂,她忽然心疼的紅了眼眶,擔心的涌上淚,她好怕,好怕這樣認真的弟弟。

「浩月,你听姊姊說,這次沒有人可以保護得了你,白雨荷懷了大哥的孩子,他不會幫你。」龍錦鳳想起冷酷的大哥,生氣地埋怨道︰「搞不好他還在怨你當年搶了葛香雲。總之,他已被白雨荷迷住了,他護著她,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弟弟……」錦鳳落下淚來,她護弟心切,緊緊摟住龍浩月單薄的身子。「別讓姊姊擔心和傷心。你听我的話一次,你從來沒有听話過,但就這次,你听姊姊的,躲開白雨荷,離開這里,好不好?」

「不!」他突然大吼,推開錦鳳。「不!這屋子里有太多香雲的影子,她一定還在,我不能丟下她,我不要!白雨荷要殺我?」他苦澀笑道︰「那更好,她殺了我,我就可以去陪香雲了,她盡避來殺我好了。」

「浩月……」

「姊姊,」他揮手阻止她說話。「你別說了,我知道你疼我,自小到大,我要什麼你總會想辦法給我,就算用搶也會搶給我。」他認真的哀求錦鳳。「姊姊,你要真對我好,就去請最好的大夫醫活香雲,我求求你,香雲她病得很重,你幫我找最好的大夫救她好不好?」

「你……」錦鳳愣在原地,隨即傷心的咆哮道︰「她死了!你醒醒吧!她已經死了,再好的大夫也救不活她。」錦鳳激動得扯住弟弟的手,將他拉至棺木前,一腳踢開棺蓋,硬是逼龍浩月俯身去探葛香雲的鼻息。「她還有呼吸嗎?她已經斷氣,你自己去感覺!」龍浩月果真伸出手去探香雲的鼻息,然後他轉身對姊姊嚷︰「有的!她還有呼吸,她還活著——」

「啪」的一聲,龍錦鳳狠狠地摔了他一巴掌。

龍浩月怔住了,他呆呆地茫然望著姊姊。

錦鳳含淚咬牙清晰說道︰「浩月,你自小到大,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可是姊姊現在要告訴你,這世上有個東西是由不得你能要的,那就是死去的生命,命中注定葛香雲該死,你就是再嚷、再叫也不可能留住她,她的生命已經終結了,你不接受事實也得接受,她就是死了。」錦鳳難過地將船票塞至弟弟手上。「而活著的人還有路要走,不要叫姊姊失望難過,知道嗎?」

話已說盡,錦鳳拍拍浩月的肩膀離去。

龍浩月愕然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俯在棺緣,凝視香雲沈睡般的臉,了解到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淚如雨一般墜落,濕透了葛香雲慘白的面容。

「香雲,你救救我,我好痛苦,我情願死的人是我,好過現在的痛不欲生。那日我說了很多氣話,可是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後悔愛上你,就算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為了你犯下滔天大罪、成為罪人,我不後悔……」

*****

龍錦鳳心力交瘁地踅返酒館,遠遠地卻見一位熟悉的長者步出酒館,她眯起眼楮一看,驚訝的追上前去。

「邱世伯,世伯!」

那雞皮鶴發、白發蒼蒼的老者听見她的嚷叫,停住了腳步,他回頭認出錦鳳,沙啞的拄著拐杖叫道︰「阿鳳……」

「世伯,你怎麼會下山?」邱世伯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傳奇人物,和龍氏一門有很好的交情,不過早已退出江湖隱居。「來看我的嗎?」

「呵呵呵……」他笑了。「浩天找我哪!他跟我打听一個人。」

「什麼人?」錦鳳既疑惑又警戒的問。

「我老相好,紅姑。」

紅姑?記憶中似有這號人物,錦鳳還想追問時,那老者已揮揮手說道︰「唉!你老愛問東問西,別煩我了,去問你大哥,我還有事,走了。」

「世伯!」她留不住他,只好眼睜睜地望著他緩慢地離去。

錦鳳心底升起無數個疑問,大哥找紅姑做什麼?紅姑又是誰?依大哥的性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大費周章的麻煩世伯找人,紅姑這稱號為什麼那麼耳熟?大哥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

今晚,一彎新月高掛夜空,那哀怨、悲傷、孤寂的笛聲又再響起。

听見了熟悉的樂曲,白雨荷睜開眼眸自床上坐起,她靜靜聆听那笛聲,仿佛能感同身受吹笛者的心酸,曲子撩動她冰冷的心弦。

終離山上的往事一幕幕浮現眼前,雖然龍浩天的態度一直內斂自制又冰冷,可當她負傷時,他是那麼盡心盡力的醫治她直至康復。當她舉目無親時,是他收留她滄桑的身心。在寒冷的冬季更是由他的體溫陪她度過……

現在,她覺得這笛聲仿佛是在無言地責備她的無情和冷酷,又仿佛在提醒她終離山上的纏綿。

白雨荷受夠這笛聲,她提起牆上的彎刀,推開房門尋那笛聲的出處。

她在後園的荷花池畔找到他,他獨坐柳樹下,氤氳的霧氣使得他的身影朦朧。

「龍浩天!」她出聲打斷他的笛聲。

龍浩天輕輕擱下木笛,緩緩回過頭來,炯炯黑眸如閃電般銳利地凝視她,就像黑夜里的一道光。

他們之間還能說什麼?她直直立著,深深地凝視他嚴峻的面容,她再不想忍受內心的掙扎,她痛苦的仇恨著,恨自己不得不傷害他,她想解月兌。

白雨荷蒼白的臉就像夜里那抹新月,淒冷無助。龍浩天莫名地望著她,納悶她想說什麼?她的眼底為什麼閃著晶瑩的光亮?他忽然明白那是透明的淚珠。

貓頭鷹低泣似地聲聲啼叫著,襯著荷畔的蛙鳴,神秘粉紅的荷花悄悄在新夜里緩緩綻放,茫茫霧里彌漫著淡香,像無處宣告的隱密纏綿細膩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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