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她才不在乎那種事呢,以現在來說,他冷落她反倒是好事,在他眼里,她還是他的妻子,可對她來說,他只是個剛認識幾天的陌生人,若他突然說要睡她房里,她一定會嚇昏。
裴美樂咧嘴一笑,「不是,我是要問你……」她邊說著,邊站了起來。
不知是坐太久,還是岑語默真的把這副身子搞得太糟,她一起身就整個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失去了重心。
看她柳條似的身子晃得厲害,邢天與一個箭步驅前將她撈進懷里,穩穩地抱住了她。
裴美樂眼前慢慢見到了東西,當她定楮一看時,清楚映在她眼中的是邢天與那張英俊、嚴肅而又透出著憂心的臉龐。他在擔心她嗎?
不知怎地,迎上他眸光的那瞬間,她有種心悸的感覺。
這身體雖是岑語默的,但,當邢天與抱著她的時候,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手的溫度及力氣,而那些讓她心跳加速、臉紅耳熱。
「看妳,站都站不穩了。」他的語氣是責怪,可眼底卻有著關心。
他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下意識推開了他,「我沒事。」
被她這麼一推,邢天與忽然有些受傷的、受挫的感覺。她是愛他的,正因為愛他,才不惜傷害自己以換取他一個眼神關注及一句關懷話語。他們曾經恩愛過,曾經比任何人都還要親密過,可現在,她卻推開了他。
是因為她失憶忘了過往的恩愛,還是她已決定不再愛他?
在他胑上覷見一抹受傷,裴美樂心頭一驚,正想再仔細端詳,那表情已經消失不見。
「說吧,妳要問我什麼?」邢天與很快恢復平靜。
「喔,」她想起最重要的事,「我是想問你,我們可以出去嗎?」
邢天與濃眉微蹙,「我們?」
「就是我還有六位美人妹妹呀。」她說。
他有些驚訝,她幾時跟六名美人以姊妹相稱,甚至還相約出門了?
「我沒了記憶,也不記得京城的樣貌,所以想讓六位妹妹陪我一起出去走走,行嗎?」她眨著兩只大眼楮望著他,像只乞憐的小狽。
她那逗趣的表情,教他的心莫名一熱。
「是妳想出去?還是她們想出去?」他問,表情有點嚴肅。
「是我,是我想出去玩!」為免連累六位美人,她急忙與手承認是自己貪玩。
「妳該知道王府有王府的規矩,她們是美人,除了——」
「我知道!」未待他說完,她已打斷了他的話,「除了過年、端午、中秋跟爹娘壽辰,她們是不能離開王府的,可是你不覺得這太不通人情了嗎?」
迎上她清澄而堅定的眸子,邢天與的心微微一震。是的,他確實是不通人情,不過他之所以如此嚴格限制,是為了防患未然。
他的六名侍妾都是官家千金,而她們的父親分別來自攻部、刑部、禮部,其中許尋香的父親還是內禁隊的統領之一,他們在政爭時都傾向于支持邢天樂,雖然在邢天樂去了南方封地之後已轉向,但難保不會再有搖擺之時。
與其說她們是他的侍妾,倒像人質多一些。
他不讓她們外出,是避免她們跟某些忌諱之人有所接觸,一是提防她們跟娘家所追隨推崇的舊勢力有所聯結,二也是為了保護她們不卷入紛爭之中,一旦確定不會再有誰覬覦邢天修的帝位,他就會讓她們離開,開始另一段人生。
「在府里,她們什麼都不缺。」他說。
「她們什麼都不需要,只要一點點的快樂跟自由。」她說。
「快樂跟自由?」他眉心微擰,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看著她。
「就算是只黃金鳥籠,只要被關著,誰都不快樂。」
邢天與立刻意識到她口中的黃金鳥籠指的便是碩親王府。她是在替她們抱不平嗎?從前對她來說,就像是六根針插在她心上的六名美人,如今已成了她可憐的好妹妹?
對她們來說,碩親王府是黃金鳥籠,那麼她呢?她也覺得自己被困在這只鳥籠里,振翅難飛?
「我听說你兩年來造訪安樂苑的資數寥寥可數,甚至……尋香還是個處子?」她語帶試探。
他眉消一挑,冷冷地說︰「幾時妳也成了愛嚼舌根的女人了?」
「所以是真的?」她直視著他的眼楮問。
「妳希望我多多造訪安樂苑嗎?」他也試探著她。
她想了一下,「她們都是你的女人,你是該分一點關心跟愛給她們。」
聞言,邢天與微微瞪大了眼楮。那個眼楮里容不下一粒沙的岑語默,如今竟轉了性情,變得如此大方?
「你娶了她們,卻將她們冷落在安樂苑,活像棄婦般。」她語帶責備,「你不覺得自己太殘忍、太可惡嗎?」
他十分震驚,內心的疑或也逐漸加深,從前的岑語默是個倔強驕傲的女人,不管多麼憤怒、怨恨,她也從不會在他面前說出任何不合身分的話語來,作為一個正室,一個妻子,她總是謹守分際,可現在她卻當著他的面說他可惡?
他伸出手端起了她的下巴,深邃而銳利的黑眸緊緊鎖住她,「妳是岑語默嗎?還是宿在這具皮囊里的什麼東西?」
迎上他利如刀刃的目光,裴美樂陡地一驚。他看出來了嗎?察覺到她不是岑語默了嗎?
西媞他知道他的妻子已死,如今住在這身體里的是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名叫裴美樂的女人,他會怎麼處置她?搞不好他會把她當妖怪、當女巫捉去燒……
「我當然是岑語默!」她撥開他的手,強裝鎮定,「而且說我是岑語默的不是你嗎?」
「妳變了。」看著難掩驚慌的她,邢天與淡淡的說︰「妳變得不像我所認識的岑語默。」
「所以呢?」她不想表現出心虛的樣子,于是勇敢的迎上他的目光,「你不喜歡這樣的改變嗎?或是你根本不曾喜歡過岑語默?」
邢天與心頭一緊。不,他是喜歡她的。雖然他們的婚事是由父皇欽定,但他從未有過半分勉強。
岑氏父子受到朝廷重用,得到父皇的信賴,因此每逢岑君山與岑語浩回京時,父皇總會邀他們一家人到宮內作客。他見過她,當時她才十四、五歲,是個天真可愛的女孩,愛笑、愛吃,愛听人說話,也愛說話。
她有著一張圓潤的臉、肌膚賽雪,眼楮又黑又亮,當她看著人時,總是帶著笑意……他當然喜歡她,也許不至深愛,但絕無貳心。
「你為什麼不說話?回答我呀。」
第3章(2)
邢天與眉心聚攏,神情懊惱,就在這時,範嬌兒的房門突然開啟,從門里探出一張臉。
「天與,你回來了?」睡夢中,她听見外面傳來邢天與跟岑語默說話的聲音,立刻翻身下床,急急打斷兩人。
她從不讓他們有太多接觸機會,她要徹底的獨佔邢天與,絕不讓岑語默有一丁點介入的可能。
「我等了你好久呢!懊就寢了吧?」說著,她瞥了岑語默一眼。
迎上範嬌兒帶著敵意的視線,裴美樂先是一怔,旋即一笑,「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她話鋒一轉,「那明天能出去嗎?」
邢天與看著她,沉默了幾秒鐘。「去吧。」
裴美樂等了一晚,要的就是這句話,她興奮得跳了起來,「太棒了!」
歡呼過後,她轉過身子,興高采烈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看著她歡喜離去的身影,邢天與在原地杵了一下,直到範嬌兒又喚他。
「天與?」她嬌嗔著,語氣里帶著一點點惱意。
他這才回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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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裴美樂便帶著梨兒跟小斌到安樂苑去,向趙飛紅、許尋香等人告知這個好消息,知道邢天與答應讓她們出府散心,不只她們高興,就連伺候她們的那些丫鬟也都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