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盜愛 第24頁

「來吧,我不會躲的,有本事,就把我撕裂吧。」踹開它們伙伴的尸體,他冷笑狂叫,兩頭黑豹像是听懂了他的妄語,雙雙伏低背低咆。

羅伊喘息,隨著汨汨血液落塵沙中,他的體溫也漸漸流失,久戰不利,他揚起一抹危險的笑,隨即翻身向前,主動襲擊。

一頭黑豹受到血腥的刺激,著先迎擊,龐大的身軀將羅伊壓倒在地,露出尖銳的牙齒就往它頭頂咬去,他冒險單手架開它的血盆大口,以匕首刺傷它的一只眼。黑豹的利齒同時撕咬下他手臂上的一塊肉,咆哮聲震撼了樹林。

另一頭早已迫不及待的黑豹,就在此刻年向羅伊,接著未完成的任務,猙獰野蠻的牙,對準了羅伊,要他以血還血。

當莫逐日奔出重重密林趕到時,正好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龐大的身影凌過半空,黑亮的皮毛掩蓋了月的光芒,仿佛宣示死神的到來。

「羅伊!」她心神俱裂的嘶吼,想也不想的沖向前,刷的一聲,極細的韌絲趕在黑豹落地前環住它的頸項,她使勁了全力,將那頭瘋狂的野獸拖離羅伊。

瞎了一只黑豹閃躲那奪走它一個伙伴和利刃,狼狽的從羅伊身上躍下。失去一只眼的痛楚使它發出恐怖的哀嚎,當羅伊手上的刀刃再度閃過危險的光芒,它後退一步,轉身奔進漆黑的森林中。

危機解除,大量失血使得羅伊瀕臨昏厥,恍惚中,他看見了莫逐日--

方才那一捆,她的確壓制住黑豹的攻勢,但也將自身陷入危險之中。

受傷的黑豹頸上滲出大量的血,刺痛感使它的地上翻滾跳躍不休,試圖甩開牽制,它吃痛吼叫的同時,利齒也咬傷莫逐日身上數處,但她害怕它會對羅伊再次造成威脅,所以死命的不願放手。

突然,一直壓迫著她的重量不再劇烈掙扎,沉沉的倒在她身上,濃稠的液體沾濕她的雙手,羅伊將匕首從黑豹的咽喉處拔出,一腳踢開尸體,他望著倒躺在地上發絲散亂,滿身泥塵的她,恍如隔世。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不是說過,要照顧好你自己的嗎?」藏著深深的恐懼,那低沉的嗓音幾乎不成調,羅伊顫抖的跪在她身旁,望著她一身的傷與血,恨不得那是受在他身上。

「我也跟你說過,要死,就死在一起。」干澀的喉嚨幾乎無法發出聲音,她使力想坐起,好看清楚他受了多嚴重的傷—但手臂才剛撐起,倏地即被他擁入懷中。

「不值得的,我不值得你這麼做。」他在她耳邊輕輕呢喃,但禁錮她疼痛得快壓碎肋骨的擁抱,卻泄漏他最激烈的情緒。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如果你依然執著自尋死路,那麼我就陪你下地獄。」她啞著嗓子,撕下同樣染血的衣袖,包扎他的手臂和腰月復間的傷口。

她替他止血,看著那些從他體內流出的液體,眼角無聲的流下一滴淚珠。幸好、幸好她趕到了,要是再晚一秒,此刻,擁抱她的將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然而,她執著的話語、愛憐關懷的舉動,比那足以致死的傷口還要壓迫著羅伊的心,她不懂他的掙扎,她不懂那一點點的光線,都會置他于萬劫不復之地。

「那麼永夜呢?風魔呢?」羅伊痛苦的低喊著。她可以為此刻的感動說出任何不負責任的誓言,但他不能,他會當真,而現實終將狠狠敲碎他的夢幻。

他撥開她紊亂的發絲,以他的手為她拭去白析曰臉龐上的血跡,冷月下,他再度為她不沾風塵的美,悲哀的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逐日,你不能的,你忘了你的夢想嗎?雖然我曾嘲笑那是虛偽的正義,但它畢竟是美好的,就是因為太過美好,所以永遠也不會屬于我。」

他笑容中的無奈與悲傷刺痛了莫逐日的心,她反手環住他,卻發現連自己也無法暖和他不斷下降的體溫,閃著自嘲的金眸埋藏了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那些秘密終將他揮發成一個滿身罪孽的惡魔。

「羅伊……」她輕覆的撫上那只金色的眼眸,滿腔的呼吸,為了這個名字而痛楚,「難道你真的沒有辦法回頭了嗎?」

羅伊從胸中發出低沉的笑,笑中融合了苦與愁,就是找不到快樂。

他撫模著她的發,意外在血腥與塵沙中,依舊嗅聞到她淡淡的發香,這讓他更加昏眩,迷醉的知覺將思緒逼到遙遠的過去。

他恍惚的開口,「你知道暗隱嗎?」提起這個年代久遠的名號,連他自己都有些陌生,「在我八歲生日那夭,我的父母忽然宣布他們是彼此毫無感情的殺手,之後,我美滿的家庭一夕破滅,父母成了教官,兄弟是對手,而新身分是暗隱的培育殺手。」

莫逐日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當初剿滅暗隱的是地神和天王,但他們絕口不提關于暗隱的任何事情,而她沒想到,那居然是這麼一個慘無人道的組織。

羅伊陷入他從不回想的記憶中,唇邊揚起有趣的微笑,「初次比斗時,我嚇得嚎啕大哭,若非寧槐出手,我早死了,那些人嘲笑我的懦弱,我卻連提刀阻止他們的勇氣都沒有,太過弱小的人,在暗隱是注定淒慘的,尤其寧槐不在時,那些可以輕易動手殺人的大孩子,簡直把我當成他們的玩具。」

听著他低啞的笑聲,莫逐日在他臉上看到了麻痹。他不痛恨那段過去,卻也不能原諒那個軟弱的人是自己,所以,連他都嘲笑著自己。

「後來呢?」像是要阻止他自虐的笑,她問道,喚回他渙散的心神。

後來?金色的眼眸閃爍著詭異的火光,羅伊目光熠熠的望著她,好像準備敘述一件值得興奮的事。「有一次,我受不了了,忽然,就殺掉一個地位甚至比寧槐還高的人,之後,我每殺掉一個笑過我懦弱的人,眼淚就少流一點,到最後,我不再哭了,也沒人再笑過我懦弱,就這樣,我殺光了我的懦弱。」

他殺掉的並不只是懦弱,同時也殺掉了那個純善溫和的羅伊,比起寧槐為任務殺人不眨眼,羅伊的內心腐敗得更徹底,已經腐朽的部位,又有什麼方法可以康復呢?

她撫著他的發鬢,心痛的垂下眼睫。除了為他感到悲哀外,她發現再多的辯解或開月兌都是廢話。不曾經歷過那種苦的人,有什麼資格妄下勸阻呢?

他觸感柔軟的發絲彷佛上好的毛料,而他的心卻早已腐化成一攤惡水,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她。

「既然寧槐救過你,你為何要跟永夜對立呢?」莫逐日提出心中最深的疑問。

「是出賣吧。」他替她吐出那個傷人的字眼,並對她說出,他從沒向任何人做過的解釋。「我只是想提醒他,不要以為從一個漩渦跳到另一個漩渦就算解月兌了,他和單耘疾那個公子哥都太過天真,如果依舊干著殺人的勾當,那和暗隱有何不同呢?」

這所有的一切並不是巧合,永夜的轉變的確肇始于羅伊的別有用心,而他將罪過一肩背起,任憑寧槐誤會他。

「為什麼?」她抬眼,月光下望著他晦黯不明的臉孔,「為什麼你不說?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傷害你自己?」

「殺手不需要朋友。」他語調里帶著絕望,諷刺的笑著,「寧槐、追風—他們太過重視朋友,本來就不應該當殺手,而我呢?該死千百次的人」他的唇被她的手搗住。

「別輕易的說出死亡,你還活著,不是嗎?」她祈求上帝,要他記得心跳的旋律,不要總是讓他喪失當人的知覺—而最終真變成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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