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盜愛 第26頁

但她能為他做些什麼嗎?恐怕連收尸都不能。

無人島上的消息一傳出,羅伊的仇家蜂擁而至,多得幾乎擠爆整座島,每個人摩拳擦掌要活逮他,或者痛鞭他的尸體,而黑手黨那邊,葛拉蒂絲整肅異己,斐瑞橫死街頭,羅伊一手建立的王朝,就此傾塌。

為了使水夜不再淌入那些黑道糾葛,她不能派梟鷹堂去搜救他,她不能到義大利為他挽回頹勢,她必須壓抑所有的情緒,什麼都不能做,而這深深的擰痛了她的心,將她壓縮成行尸走肉的人。

在羅伊垮台後的三個月,歐洲處處繪聲繪影,各地都有出高價買下羅伊人頭的懸賞,甚至連尸體都值上天價,但也有人說羅伊躲在南美洲,黑幫派出一堆殺手,卻全都無功而返。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為她,今日今時的羅伊依然在義大利呼風喚雨、在歐洲的地位屹立不搖,他依然會勾著壞壞的邪惡笑容,游刃有余的穿梭在各式場合中,成為最耀眼的罪犯。

每當思及此,一種錐心之痛彷佛要鑿穿她,不管他是誰,不管他身在光明或黑暗,她都不要他死。當年,在他將她扔下斷崖之前,他曾說︰你要是不死,就回頭來找我索命吧。

而她果然取了他的性命,他投入她所堅持的「虛偽正義」所焚起的烈焰,只為鑄造全新的永夜。

半年後

西西里之豹的傳說已經徹底劃上了句點,那權傾一時的風光退去,留下的,也只是驚心動魄的回憶而已,偏偏這世間最難忘的,就是回憶。

莫逐日獨自來到距離南美洲大陸西方約七百多公里的南太平洋海域,數個未命名的無人島散落其間,而其中的一個埋葬了羅伊的性命。

直升機刮起的巨風使灑落一地的落葉飛揚而起,螺旋槳的嘈雜,激得林中鳥搏翅紛飛。打開機門,她遠遠的望著那片海潮波浪。

夭空蔚藍澄清,大海是鮮一見的深綠色,她有種錯覺,彷佛又回到了那一日。

微風吹得她頸上的白絲巾翻飛不已,她緩緩的走向那倒栽蔥似筆直崩落海中的瀑布,每靠近一步,風化岩石崩落的碎石滾得越激烈。

她想像著從此處跌入深淵的痛,有這麼一瞬,彷佛就要卷進奔流的海水中,忽然,飛揚的白絲巾從她頸上松月兌,被風吹往反方向。

她蹙眉,轉身伸手去抓,逸動的絲巾卻意外的落入一個男人的手中。

日光耀眼,她以手遮陽,擋住反射的光芒後,她看清了男人的面容,臉色陡然瞬間刷白,震驚的征在當場。

深刻的凝望著眼前的男人,她內心瘋狂的嘶吼,喉嚨卻干澀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她緊抓著心口,生怕這一刻只是她因為思念過度而變得太過真實的幻影。

「好久不見了。」他揚唇勾起一抹笑,略帶戲謔的口吻打著招呼,依舊是充滿著自信魅力。

莫逐日以為自己就要抵擋不住內心狂然的激動而昏厥,她強迫所有的知覺與精神,將眼前的男人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用雙眼描繪一遍,卻也在同時發覺,他左邊的衣袖是空的,懸浮在風中。

她想靠近他,卻動彈不得,震懾她的不只是他的出現,還包括他的改變。

男人輕輕的嗅聞柔軟的絲巾,抬眼深深凝望她,「我很喜歡你的絲巾,上面沾了你頭發的香氣。」

他輕柔撫模絲巾的動作珍惜且小心,彷佛他觸踫的是她的發絲。這小小的動作醞釀著某種親昵,風吹起,她下意識的逸出一聲很淺的嘆息,?蕩在驚濤駭浪的巨響中,拼湊成一個不真實的名字。

「羅伊。」她呢喃著,心被緊緊的掐了住,肺部的空氣全被擠壓出,她心痛難忍,呼吸艱困,為他的死而復活,也為了他所失去的。

「逐日。」羅伊輕聲的呼喚,目光緊盯著她,專注而深切,好似、水遠都看不夠她。

他緩緩的走向她,每當他靠進一步,她的心跳便加快一拍,直到他單手撫模她的臉龐,那醇厚的嗓音瘠癥的?蕩在她耳邊,純男性的氣息吹拂她的發,顫抖了她的靈魂。當火熱的吻烙印在她唇上,天地間的一切都被毀滅了,她的瞳眸中只剩眼前的男人。

他吻著她,像收到一項珍貴的禮物般小心翼翼,她依然純美得恍若天使,而殘缺的他卻更加自慚形穢。

「抱歉,我沒有辦法將你緊緊抱住了。」那股黯然融化在他勾起的唇角上,讓她心疼不堪。

「沒關系,我可以緊緊抱住你。」她張開雙臂緊緊圈住他,她記得回憶中他的強壯,所以更為那瘦削的身軀與空洞的左臂痛心。

「別難過。」羅伊指尖挑起她一滴晶瑩的淚珠。失去一只臂膀,他並沒有太大的遺憾,反而有種償還的解月兌,「上帝對我很寬容了,至少我還能看見你,還能觸踫你。」

「我恨上帝。」淚濕了雙頰,她哽咽得話不成調。

從以為他死後,她開始詛咒這世間所有的神只。她們已經讓他為了生存,抹煞了那個單純美好的自己,現在連他僅剩的軀殼也不放過嗎?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破繭而出的思念與悔恨啃噬著她,隱藏在平靜的假面下,她的心早就迷失了方向,失去了心愛的男人,她才嘗到了真正的痛。

羅伊淡淡的笑,「跟她無關,這是我的選擇。」見她哭得像個淚人兒,這真是一個太過珍貴的畫面了。

她的勇敢總讓他不小心就忘記她女兒身的脆弱,他難以想像,在這樣一個嬌弱的身軀里藏著怎麼樣的靈魂,可以如此驕傲,撼動他的自恃,可以讓他愛得悲哀而絕望,他並不後悔過去的所作所為,但從三年前與她相遇,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卻覺得自慚形穢。

從不奢望她會成為他的,所以想著,能為她而死,就足夠了吧?

只可惜死神想收取他的魂魄,卻有人與之搏斗,以一只手臂做為代價,搶回了他。

「你可以憎恨上帝,反正我本來就不認為它存在,但你至少得感激我。」溫暖的大手揉揉她的發頂,熟悉的語調讓莫逐日渾身一震。

她回過頭,從沒想過會在同一日內,見到兩抹失蹤的幽魂。

「追風!」她撲向他,驚訝的望著他,重逢的喜悅讓她一疊聲的又笑又叫,「你怎麼會在這里?這幾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

但突然,她又驚恐的想起,珍所受的傷是拜羅伊所賜,追風也是眾多追殺他的人之一嗎?她慌亂的回頭看著身後的羅伊,他明白她在慌什麼。

「是追風救了我。」羅伊平靜的說道。

莫追風的臉上有風霜洗鏈過的痕跡,俊朗的笑容中洋溢著深深的寬容,「只是巧合,我剛好人在智利,而永夜的資訊網讓我得知了這個消息。」

在那種性命交關的時刻,如果不是他出手,羅伊早就一命歸陰司了。

她不可置信的搖頭,「可是……」

「逐日,憎恨只會讓人迷失方向,」他清楚知道她眼中的迷惘是什麼,「我早就已經不恨任何人了,我只希望你幸福。」

最後一句話是兄妹間最真摯的祝福。不管他是否理解背後的原因,總之,他原諒了羅伊,還救了他,曾經嘗過戀人瀕死的痛,他不想妹妹也受一樣的苦。

莫逐日感動的抓住他的手,淚眼迷蒙的望著他「為什麼不回永夜?大家都很想你。」

「永夜現在需要的是你。」莫追風握住她的雙手,忽地朝一旁的樹林綠叢中喊追,「我說的對嗎?風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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