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同道合 第5頁

自小缺少同伴的她,談話對象除了父母就是狗兒。

女孩家該懂的︰家務廚藝繡花裁衣,她一概不知;唯一會的盜墓技藝卻是頂忌諱,被人知了,可是會惹來殺頭之禍的;自然而然,遇上了人,保持沉默成了最好的應對方式。

呼……呼……呼呼呼……急促呼吸……呼呼……快喘不過氣了,好難過!小丫頭白兒體力有限,跳了十幾下,腿軟地蹲了下去,吐出舌頭呼氣,眼珠半翻白,換不過氣的腦袋無暇害怕;好半晌,補足了氣,瞧見身旁伸長舌頭散熱的金絲犬,虛弱地驚道︰「胡子,你怎麼在這兒?」她反應不過來地眨眼,眼角還掛著方才驚嚇出來的淚花。

胡子?司馬蒹葭听到這稱呼,眉頭疑問地打結,看了眼不停搖尾的金絲犬呼嗤呼嗤,若有所悟,唇角若有似無地揚了揚。

金絲犬對小丫頭咧嘴笑,兩顆大眼楮溜溜地里向她背後,小丫頭跟著轉過頭,赫!嚇得一坐下地!

「你——你——」

小丫頭結舌地望著眼前站立的……人?金絲犬始終如一的歡迎態度稍稍壓制了她心中的恐懼,睜著大大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直瞅——好皙白的人!夕照隱去昏暗暮色中彷似一道模糊的白影,用力瞪大眼仔細瞧才看清楚是個穿著男子衣衫的女人,松松散散的發髻下是張白得幾乎無顏色的臉蛋,松月兌的發絲讓人無法清晰看見她的面孔,隱約間只見到細細的眉、細細的眼,寬大的袍子被一陣一陣的風吹扯拉緊,瘦小單薄的身子無所掩飾,彷佛就要隨風而去。

已習慣被人瞠視的司馬蒹葭,自顧自地點上燈籠的燭火,遞還——「你的。」

小丫頭被動地接過燈籠,兩人眼神一個接觸,小丫頭不由自主一顫!司馬蒹葭抿了一下唇,收回視線,回頭繼續照顧自她上次離家就無人整理、種滿曇花的園子,金絲犬呼嗤呼嗤大概發覺沒什麼好玩的,跟在她身後竄進花叢。

小丫頭慌忙從地上爬起,畏懼地望著司馬蒹葭飄忽的背影,猜想她必定就是大伙口中的「少夫人」了。從沒見過那樣的眼神,肩頭不由得抖了一下!背光的陰影籠罩下,那微眯的細長眼眸似在發光。

正常人的眼珠子怎可能發光!冷抽一口氣,因這閃過腦海的念頭驚悚抖顫,雙腳像是凍住了,抖抖抖抖抖,就是移動不了。

一眨眼工夫,夜色降臨,小丫頭白兒手中的燈籠是黑蒙蒙院落內唯一的照明,她站得雙腳發麻了,愈看愈是害怕。黑暗完全無礙「她」的行動,「她」有如白日一般在園子里穿梭自如。

許是抖得太厲害耗去了體力,小丫頭癟癟的月復部發出好大的咕嚕聲,她駭然地盯著自個兒的肚皮,不知想到什,猛然抬頭——人還沒走?司馬蒹葭意外地回頭,疑問地看著小丫頭;被她一瞧,小丫頭白兒牙齒不住打顫︰「少……少……少夫人……」

不愛听到這稱呼,也因為小丫頭聲音中明顯的懼意,司馬茱葭柳眉蹙攏。

「別叫我少夫人。」

「是……是。」

看她仍沒有離開的意思,司馬茱葭納悶地轉身。

「你要什?」

白兒听傻了,不懂這話的意思,ㄋㄋㄋ……靜默中,只听到她牙齒踫撞發出的聲音。

怕她,為什麼還站著不動?司馬蒹葭惱了,叱問︰「你還不走?」

她可以走了嗎?白兒翻了翻睜累的眼,凍結的身子被解了咒似地一陣虛軟,大幅度的躬身,半跑半跌地逃走了。

走得愈快愈好,誰稀罕她們來煩她。司馬蒹葭告訴自己這樣最好,胸口卻有揮之不去的悶悶郁氣,眼眸閃過一絲落寞,視線落在小丫頭遺留在前廊的食盒。

她抬眼望了望天色,出聲呼喚狗兒,呼嗤呼嗤听到了她的聲音,從院子的某處跑出來。

「你餓不餓?」司馬蒹葭扯出笑容問,邊說邊往屋子走,拎起食盒跨進黑暗的屋里——三層的食盒,上層是三式菜肴,中層盛著米飯、醬菜,下層擺著兩塊菊花甜糕。司馬茉葭先將米飯拌上菜,。喂食在腳邊打轉的呼嗤呼嗤,白日已拍了塊甜糕,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待狗兒吃飽,收拾了食盒,她才點起燈火,打算清理這回帶回來的陶偶;備好了器具,她拿起毛刷輕輕刷去陶偶身上的細泥塵土,不期然,昨晚撞見的、那有如噩夢一般的景象不請自來,不斷在腦海浮現,令她無法專心。

突地,她放下毛刷站了起來。

「我出去透透氣。」知會了狗兒,她跨出門去。

借黃黃司馬蒙葭怎麼也沒料到,」出門就遇上了驟雨。

站在屋檐下躲雨,她出神地望著街道上行色匆匆的路人,打傘的、淋雨的,大伙都是趕著回家的吧?

一會兒,雨勢驟止,一盞盞華麗燈籠映照,街道恢復了原先的繁華。

這條街上,聚集許多外族商人的店鋪,有大食商人的商號、波斯人的奇貨鋪、回紇商人的櫃坊、邸店,是揚州城繁華的街市之最。

燈火輝煌的客棧伙計站在店門口,熱絡招呼來山口西域、南洋的各國商客。

司馬茉葭看著剛剛抵達客棧前、穿著淺色長袍來山口大食的商隊,馬匹、駱駝嘶鳴,混雜著異國語言,好不熱鬧。

駱駝!!她記起了一件事

「司馬、司馬」人未到聲已到。

「你來了!」五官深刻、膚色黝黑、身材健壯的少年滿臉歡欣出現。

迄蘇阿爾達,回紇人,回紇富商迄蘇力克十六歲的獨子。迄蘇阿爾達身上雖流有部分漢人血統,呈現于外表的卻是深刻的回紇族人相貌。

「咦?你衣服濕了。」迄蘇阿爾達一照面,看到司馬蒹葭的模樣,立即斂去喜色,關心地皺眉。「我讓人給你預備衣服換上。」

「不必。」司馬蒹葭回他一個皺眉。

呵,這脾性。

迄蘇阿爾達的父親迄蘇力克除了經營遍布各地幫商人存放銀兩、代付貨款的櫃坊及百貨商行外,在京城長安、洛陽、揚州都擁有古物店;司馬、迄蘇兩家是盜墓者跟古物販子的交情。

打小認識她就是這麼別扭,每回踫上,自己要是不開口,她可以整日不吭聲。

司馬業洗手不干盜墓勾當後,兩家失去聯系,幾年不見,意外在揚州重逢,她還是這副模樣,真是拿她沒法子。

迄蘇阿爾達笑著搖頭,不理會司馬蒹葭,逕自命令女僕照他的意思辦。

司馬蒹葭不悅地瞪他一眼。她上門是為了算帳。

「你偷了我的馬。」

「那匹馬太老了。」迄蘇阿爾達心不在焉地應道,很是在意司馬蒹葭一身濕,不住地往門口瞧。

「那是我爹的馬。」司馬蒹葭的語氣無意間流露戀戀之情。

「我知道。」

「我的馬在哪兒?」

「你先跟我到廂房去換下濕衣服,我再告訴你。」

司馬蒹葭站住不動,搖頭說︰「把馬還我,我馬上走。」

「你不想看看你不在這段期間進的貨?」迄蘇阿爾達熟知與她周旋的技巧。

「有什麼好貨?」司馬蒹葭興趣缺缺。在古物店,只要有銀子,什麼稀奇古怪的值錢寶物都能到手;可自己喜愛的陶俑不值錢,反而少見于古物店。

「你肯定中意的。」

「什?」

「待會你就知道。」迄蘇阿爾達不肯露口風。

司馬蒹葭懷疑地打量他。

「我不信你。」

莫可奈何,迄蘇阿爾達嘆口氣,吩咐人去自己房里取來一只錦盒,放在桌上。

迄蘇阿爾達動手打開盒蓋,往前推,讓司馬蒹葭瞧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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