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卿為愛 第4頁

「我爹決定的事,誰也改不了!」他埋首書中,淡淡地回話。

少年一移開視線,孫薏茹適才消逝的怒氣又回來了。

「哼!我不信,我非叫我爹取消這門親事不可!」孫薏茹斜睨他一眼,接著說︰「你這只癩蛤模永遠別想吃天鵝肉!」她高傲地甩頭跑開。

恰巧經過的柳伶兒站在銀杏樹後目睹了一切,驚訝地瞪著孫薏茹遠去的背影;她眨了眨眼,回過頭來將好奇的眼神投注在那個不知名的少年身上。

他到底是誰?看起來黝黑削瘦,依他的個頭來看,應該只比自己大兩、三歲吧!為什麼他的臉會傷成那樣?

罷才她听到小姐罵他丑八怪時,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他的臉必定像她一般有著丑陋的疤痕,可是當他抬處頭來時,她還是嚇了一跳!他臉上布滿疤痕,最大的一條疤痕猙獰地偏右劃過整個臉龐,使得他的眼斜嘴歪,讓人看了心驚膽跳。

克服了最初的恐懼之後,柳伶兒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同病相憐的心情。他一定很難過自己的臉傷成這樣;最傷人的是別人的奚笑,那會讓人失去挺胸走路的勇氣,永遠離不開黑暗的庇護!想到他也跟她一樣,遭遇排擠、歧視,柳伶兒似水的眼眸泛起了一陣霧氣,憐憫的眼神移不開似的看著他──

餅了好長一段時間,那少年忽然合上了手中的書,悄然站起,神色凜然地望著遙遠的前方。

他的一番動作讓柳伶兒驚覺到時間的流逝,她不該這樣偷窺人家,她最後看了眼他的側面,正想離開……驀然發現竟然有一滴眼淚陡地滑過他的臉頰!

柳伶兒對他的同情心愈加泛濫,她不由得從藏身的銀杏樹後走出來──

「小姐罵我丑八怪的時候,我也哭了。」

「你是誰?」嚴鈺迅地抹淚、轉身,不悅地看著眼前莫名出現的女孩。

「我叫柳伶兒,你呢?」她期盼地盯著他。

嚴鈺不由自主地告訴她他的小名︰「我爹叫我阿融。」

「融哥哥,你看!我跟你一樣。」柳伶兒撥開額前超出一般長度許多的瀏海,露出她的前額。

嚴鈺冷漠地注視她額頭上突出像只大蜈蚣的紅色疤痕,他一眼就看出這樣的疤痕是由鞭子造成的,看來她找的大夫是個蒙古大夫,竟然留下這樣顯著的疤痕,看那紅女敕的顏色,肯定月兌殼不到五天。

嚴鈺不懂──為什麼這個女孩故意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傷疤?難道她知道他有辦法?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他皺著眉,研究地瞪著柳伶兒問︰「你有什麼目的?」

柳伶兒愣住了。目的?她有什麼目的?

「我看見你哭了,我想──」柳伶兒傻傻地欲解釋自己的「目的」。

嚴鈺快速地打斷她的話︰「我沒哭!」

「你明明哭了,我看見眼淚從你的臉──」她不解地說。

「你看錯了!」嚴鈺又截斷她的話。

難道她真的看錯了?柳伶兒滿臉困惑地自語。怎麼可能會看錯呢?她再想了想,臉色忽然開朗起來!他是男生,當然不肯承認他哭了。

柳伶兒釋懷地對嚴鈺笑了笑。「沒關系的,我也常常一個人躲起來偷哭。」

嚴鈺板過臉不理會她。

柳伶兒自顧自地說下去︰「每次有人嘲笑說我丑死了,我都躲在房里哭,可是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難過、沒有關系,後來真的就比較不難過了。你也可以這樣試試看,下次再有人因為你的臉罵你是丑八怪,你就不會這樣難過……」

原來她是為了他這張臉!嚴鈺模了模自己的臉,不禁莞爾。他臉上的疤痕跟她額頭上的可是不一樣,這是他爹吩咐他戴上的,出門在外總是該小心點兒,怎麼女孩都這麼笨!

不過,看這稚女敕的柳伶兒笨拙卻認真地想安慰他,讓天性嚴謹、早熟的嚴鈺興起了難得的促狹心情──

「你說的辦法沒有用的,我的臉再也不可能恢復了,每個人看到我還是會喊我丑八怪、怪物,我听了還是會難過、會哭。」嚴鈺以自暴自棄的口吻說。

柳伶兒帶點失措地囁嚅︰「不會這樣的!」想到他被人嘲諷、孤單的心情,她紅了眼眶,深吸了口氣,鼓舞他說︰「一定不會這樣的!等人家跟你熟了以後,知道你不是一個壞人,自然就會喜歡親近你,外表的美丑不是那麼重要的。」

「你怎麼知道?」嚴鈺皺眉間,這個女孩的想法真是天真愚蠢!

「我……」柳伶兒沒料到他會這樣咄咄逼人,睜著靈黠大眼,微偏著頭想了想才不甚有把握地說︰「應該是這樣的,不是嗎?我變丑了以後,有的人看到我會厭惡地走開,可是廚房的嬤嬤,還有春花姊姊、銀葉姊姊,都跟以前一樣照顧我,她們從來沒說過我丑或是難看。」

嚴鈺冷哼一聲︰「那是因為你遮住了額頭的疤痕,要是你像我這樣滿臉的疤,看誰還會接近你、照顧你,他們只會把你當妖魔鬼怪看待!」

「真的嗎?」她仰視他,受傷害地問。

嚴鈺權威地說︰「當然是真的!」難道她不知道人心的險惡嗎?嚴鈺覺得不可思議。

柳伶兒突然嚶嚶地低聲哭泣,嘴里喃喃念著︰「那怎麼辦?那怎麼辦?」

身為獨生子的嚴鈺也慌了手腳,他不曉得該如何哄騙愛啼哭的小妹妹。

「喂!你不要哭了!」他慌亂地喊著。

柳伶兒頓時止了哭,可憐兮兮地望他一眼;嚴鈺松了口氣,誰知她嗚咽一聲,緊接著嚎啕大哭。

嚴鈺煩惱地搔著頭,繞著哭泣的柳伶兒打轉,最後他實在沒有耐心了,大聲吼道︰「停!不準再哭了──」

柳伶兒的啼哭聲霎時梗住,只敢發出斷斷績續的抽噎聲,睜著還掛著晶瑩淚珠的大眼揪著他──

嚴鈺年少不識情愁的心莫名地抽痛一下,他條地將目光自她染著紅暈的臉頰移開,抱怨地說︰「我最討厭女孩子,動不動就哭──」

柳伶兒委屈地低垂下頭。

嚴鈺偷瞄她一眼,又說︰「你的什麼嬤嬤、姊姊的,不是都對你很好,你根本不必在乎我說的話──」

「可是,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你不是會變得好可憐?」

「我才不在乎!」嚴鈺瀟灑地應道。

「你騙人,我明明看到你在偷哭!你真可憐,一個人心里難過又不敢說……」說著說著,柳伶兒的眼楮又積蓄了相當多的水氣,掛在眼角懸宕欲落。

嚴鈺眼尖地注意到,急忙喊著︰「我不是因為被人取笑相貌丑陋哭的,真的!你別讓眼淚掉下來哦!我警告你──」

「那你為什麼哭?」柳伶兒用手背拭淚,她的聲音仍有濃濃的鼻音。

嚴鈺吐口大氣,無奈又羞澀地開口︰「我想我娘。」

一陣靜寂彌漫兩人之間,他們各自陷入哀傷的情緒當中。

餅了許久,柳伶兄出幽地說︰「融哥哥,你真好!你還有爹娘可以思念,我的爹娘都已經過世了。」

「我娘快死了!」嚴鈺仰頭望著蒼茫的天空,壓抑地說出心中的恐懼。

背後又傳來一陣嚶咽的聲響,嚴鈺沮喪地垂下肩膀,認命地轉過身。

「你怎麼又哭了?」

「我……我…也不知道……」她啜泣地回答︰「我一想到你……就要失去母親,就……就覺得傷心……」她眼眶里更多的淚滴應證似的又流下。

嚴鈺咬著牙,不讓自己突然跑出的眼淚落下,為了掩飾自己的脆弱,他粗暴地低吼︰「這又不關你的事,你干嘛哭?!」

「我……我不知道……」她掛著淚珠,一臉無辜、可憐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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