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蔚藍暗暗下了決心,將安全帶系好,偏眸望著于培武開車時專注英俊的側臉,突然感到有股莫名的不自在。她想起她盯著他的名片好幾晚,臉頰隱約發燙。
「先到店里,我把貨下完,再幫你把梯子載過去。」
「……好。」沈蔚藍不知道在慌張什麼地垂下雙眸。
于培武偏眸望了望沈蔚藍怪異的神色,猜想她可能覺得和一個半生不熟的老板同處在一個密閉空間內的情況太過尷尬,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要出言緩和一下氣氛好?還是為了避免越說越糟、干脆保持沉默好?
幸好,兩條巷子一下就過了,ChezVous的招牌近在眼前。
「我先下去,你在車上等——」于培武話還沒說完,沈蔚藍卻先推開車門下車,卷起袖子一臉豪氣干雲地說道——
「老板,謝謝你載我,謝謝你幫我搬梯子,謝謝你給我地方住,我幫你下貨,後面這些通通要搬嗎?」沈蔚藍一鼓作氣地說完,便跑到貨車後方準備要搬貨。
于培武看著她一副要出門打草谷的壯烈模樣,喉嚨不禁滾出成串笑聲。
這個接受別人好意時會不自覺感到心虛、拚命努力想回報對方的女孩真的很有趣。
對她好這件事令他很有成就感、很愉快,如果可以的話,他會忍不住地還想再多幫她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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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送我到這里就行了。」沈蔚藍在住家前面站定,回身向于培武說。
方才,他們把貨物都搬進ChezVous之後,她雖然覺得有點尷尬,卻也不知道該怎麼推辭,就這樣讓于培武送她和那把萬惡的鋁梯回家了。
包何況,她得與于培武談談房租該怎麼分次攤還的問題,在店內聊這個,似乎不太恰當,或許別人會誤會她與老板的關系?也或許她會害于培武為難?更恐怖的是,或許別人會因為關心而來詢問她的家庭狀況?那是她最不想面對的。
「真的不用幫你搬進去嗎?」于培武微微挑眉。
其實他很想問沈蔚藍,壞掉的燈泡在哪兒,他可以進去幫她換。畢竟這屋子從前是他的,而他之所以粗心得沒在陽台擺上一具梯子,便是因為他的身高足以能夠換下任何一盞屋內的燈泡。
但是沈蔚藍臉上那副戰戰兢兢、似乎很怕與他獨處的神情,令他一個字也沒有提。
瞧!她這下不是又拒絕他進屋了嗎?
「真的不用,我沒那麼脆弱,我自己都能扛著它走兩條巷子了。」沈蔚藍笑著向于培武說道︰「老板,你在這邊等我一下喔,我先把梯子拿進去,你等我喔!我要跟你說房租的事情,你要等我,不可以偷溜喔!」
沈蔚藍打開大門,扛起鋁梯,一溜煙便不見。
于培武望著她的背影又再度笑出來,她就打算在樓梯間和他談房租的事情,也不願意請他進屋喝杯水?
還是……她真的遇過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她面對與男人獨處這件事時忍不住膽戰心驚?念及此,于培武唇邊的笑意又陡然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緊擰深鎖的眉頭。
一個才見過沒幾次的女孩竟然令他在短短幾秒鐘內又笑又煩惱,這可真是不容易……
當!屋內傳來一陣巨大踫撞聲響,于培武想也不想地便沖進去。
「有沒有怎麼樣?」他才進門,便看見沈蔚藍跌坐在地,而鋁梯橫在她身旁。
丙然是太逞強,這女孩真是太托大了。
「沒有,我沒事。」
T培武確認過梯子沒壓到她,伸手想拉她攙扶她站起,沈蔚藍卻在第一時間把他的手甩開。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沈蔚藍覺得自己有必要為甩開于培武的這件事說明一下。
她知道自己很沒禮貌,她也不是刻意想拒絕于培武的幫助,只是自從上次在小巷內被沈仲杰嚇過之後,就有了這個後遺癥……她是反應過度了。
「沒關系,突然跑進屋子里來是我太莽撞了,別介意。」說蔚藍眼中那份難掩的驚惶失措,令他不忍苛責。但既然已經踏進來了,他可以順手幫上她的忙。「你壞掉的燈泡是哪一盞,我幫你換好再走好嗎?還是你要我立刻離開?」
沈蔚藍望著于培武的眼,突然覺得,這時候如果再推辭,似乎就太過分了。
她站起身,指了指幾步遠的天花板。「是那一盞……謝謝老板。」
于培武走到電燈下方,指了指頭頂,問:「這盞嗎?」
「對。」沈蔚藍點頭。
于培武隨手拉了張椅子站上去,輕而易舉地將壞掉的燈泡轉下來,當他正想開口問沈蔚藍新的燈泡在哪兒時,沈蔚藍已經接過他手中壞掉的燈泡,放了新的到他手里。
「老板,這給你,謝謝。有你在真好,根本就用不上梯子。」沈蔚藍向他微笑,真心誠意的說。
這女孩嘴巴甜,手腳又很俐落,難怪連嘉莉與廚房那些師傅們都疼她疼得不得了。于培武望著掌心那顆燈泡,再望望沈蔚藍,唇邊逸出淡淡笑容。
「好了。」于培武打開電燈開關,確認燈泡會亮之後,旋身將鋁梯拿到陽台去放。「這把梯子就放在你這里,不用再還回去店里了,免得下次還要搬進搬出的。」
沈蔚藍望著于培武,敵唇還想說些什麼時便被于培武打斷。
「一把梯子而己,別道謝了,倉庫梯子很多,鐵的、木頭的、鋁的通通都有,我隨便再補一把進去ChezVous就好了。」于培武微笑著說道。
想說的話馬上就被猜到,沈蔚藍突然不知道該說也一什麼才好。她走到飲水機旁,為于培武斟了杯水,放到餐桌上。
「老板,這給你喝。」沈蔚藍為他拉開餐椅,神色露出一絲難為情。「對不起,我沒有茶包、也沒有咖啡,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招待你。」
反正于培武都已經進來了,現在再趕他出去樓梯間談房租的事情也怪怪的,不如就坐下好好聊聊錢該怎麼付吧,沈蔚藍這麼想。
「謝謝」之後,她改成說「對不起」?她現在願意留他下來,真是個大躍進的發展。
「不要緊,我喜歡喝水。」于培武在她拉開的椅子上落坐,眼神在入座的那一瞬間,被放在餐桌上、有用紅筆做記號的報紙求職欄吸引。
沈蔚藍慌慌張張地把那幾張報紙收走,心虛地放在背後。
于培武的幽深黑眸眯了眯,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沈蔚藍。
他方才有掌握到幾個關鍵字。不外乎就是些在家工作,月入數十萬這種一眼就知道當中有鬼的把戲。
猜到于培武已經看見了的沈蔚藍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放在背後的手指不安地摩掌著報紙,隱約發出沙沙聲響。
「那都是騙人的。」于培武拿起桌上水杯啜飲,慢條斯理且斬釘截鐵地下結論。他不覺得沈蔚藍是個笨到會相信這種廣告的人,她為什麼要在上面做標記?
「我、我知道,我只是……」只是什麼?只是真的很需要錢……所以抱著,也許可以姑且一試、去听听看是什麼樣的工作的心態。沈蔚藍垂眸。
「不要存著僥幸的心理,那些面試的地方或許就不太單純,你怎麼知道走進去會面對什麼?」于培武走到神情像做錯事小孩的沈蔚藍身前,微微俯身,對上她的眼。
沈蔚藍抿緊雙唇,視線與他的相凝。于培武說的她都知道,她只是……一時、一時鬼迷心竅罷了。
「蔚藍,你不是要與我談房租的事?不如我們順便一起討論一下,你到底欠了多少錢、怎麼欠的這些問題,也許我們可以一起想想辦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