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卿為愛 第33頁

「時間不對?」

「現在是初春,昆侖山積雪末融,根本上不去。」

「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沒有了!」

「我不信!」

「我何嘗不想救她?我們令狐家掛的招牌──「怪醫出手,閻王失手」,也會因為我這次的失敗留下污點。」令狐飛鴻十分懊惱;這是他繼承爺爺衣缽以來第一次束手無策,都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惹的禍!

「你不能想辦法讓她捱到昆侖山雪融?」

「來不及了,蠍毒已游走全身,我給她服下的續命丹只能讓她多撐三天。」

嚴鈺腦中轟然一響!只有三天……只有三天……伶兒就會死了!他激憤地握緊拳頭,全身脹滿暴烈戾氣,猝然轉向小蝴蝶︰「都是你,害了伶兒!」

小蝴蝶害怕地後退,可憐兮兮地囁嚅︰「我不是故意的,伶兒姊姊是好人,我不要她死!啊──」嚴鈺不斷步近,小蝴蝶不得已求救地注視令狐飛鴻︰豈料他竟冷漠地坐下,對她視而不見。這一刻小蝴蝶恨死令狐飛鴻了,心佇立誓,她要是死了,一定要變成厲鬼找他報仇!回眼一看嚴鈺像個惡魔一樣高杵在她面前,她忍不住放聲尖叫。

「融哥哥,別傷害小蝴蝶……」

嚴鈺猛地扭頭,急急回到床邊扶住柳伶兒。「你醒了!」

柳伶兒用力抱緊他的腰部,吩咐小蝴蝶︰「小蝴蝶,你听姊姊的話,立刻回家去。」

「伶兒姊姊……對不起!」小蝴蝶眼淚撲簌撲簌滴下。

「我不怪你,乖,你現在就離開這里。」嚴鈺身體繃緊,柳伶兒楚楚可憐、哀求地仰視他。

嚴鈺縱有滿腔的怒氣急待發泄,卻拒絕不了她,氣悶地別過頭,硬著嗓音說︰「你快走,免得我後悔了!」

「姊姊,再見……」小蝴蝶沮喪地走出去。

令狐飛鴻也起身。「我走了,保重。」幫不了嚴鈺,他留在這兒也沒用。

柳伶兒凝視令狐飛浪及小蝴蝶的背影,心中一陣難過,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們了,突然,她看到小蝴蝶停住腳,回頭對令狐飛鴻說話。

屋外──

「小蜚說你是天下醫術第一的怪醫,為什麼你救不了伶兒姊姊?你一定是個大庸醫!」

令狐飛鴻怒瞪她,氣得說不出話。要不是她害的,今天他也不會砸了自己的招牌,在他唯一在乎的朋友面前丟臉,現在她還把錯全推到他身上,真是……

「寡廉鮮恥!」終于給他想到了辭。

「你又罵我!」小蝴蝶沒學過「瓜廉咸齒」這句話,不過從令狐飛鴻的表情看來也知道這是罵人的話,而且肯定是很難听的話。

「自取其辱。」令狐飛鴻高傲地揚頭,以示不屑與她交談。

「自取其乳」?八成也是罵人的話!小蝴蝶漲紅臉、慷慨激昂地說︰「你這個庸醫,我非毒死你不可!」

令狐飛鴻冷哼,毫不把她的威脅放在眼里。

「我發誓,我要是毒不死你,就不叫解藥。」

「瀉藥!真是個好名字!」令狐飛鴻嘲諷地猝笑。

「你──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小蝴蝶氣不過,直跺腳。

「我已經很後悔了!」令狐飛鴻一旋身,躍上屋脊高笑離去。

柳伶兒听不真切他們爭吵些什麼,只見小蝴蝶氣急敗壞地走了,心里嘆道︰令狐大夫也真是的,小蝴蝶年紀小,讓讓她不就沒事了,為何這樣跟她斗氣?唉!

「怎麼了?」嚴鈺大手輕柔地順著她頰邊的發絲滑過她過于蒼白的柔膚。

柳伶兒緩緩搖頭,收回視線,驟然發現自己還緊緊摟著他;她難為情地放開手,抽開身想保持合禮的距離,怎知嚴鈺手臂一張,又把她帶回他的懷抱里。

「別走!」嚴鈺將她鎖緊,頭倚在她的頭頂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是他這一生中最在乎卻最難保有的。他不願去思及伶兒即將離開他的事賞,他好不容易才能擁有她,他不會輕易讓命運帶走她的!他會盡一切力量與命運抗衡!嚴鈺費力地在腦中搜尋任何值得一試的法子……

「融哥哥,你知道我的家鄉在哪里嗎?」柳伶兒突然發問。

她是故意引開嚴鈺的注意的,她不想嚴鈺再為她的事傷神,令狐大夫都說她只有三天的性命了,她只吩望能陪在他身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嚴鈺一搖頭,她立刻接著說︰「我家在湖北宜昌,爹有兩個兄弟,大伯在西域,我從沒見過他。我們跟爺爺、女乃女乃、二伯夫婦,和三個堂哥住在一起。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兒,哥哥和堂哥都舍不得欺負我,我是大家的寶貝……」

柳伶兒愈說聲音愈低沉。「……事情發生的那天夜里,我突然發燒,娘要爹背我進城找大夫;那天好冷,爹背著我,好不容易找到大夫開了藥,已經快天明了!回家的路上,我只覺得好累,希望快點回家窩在娘的懷里。我最喜歡听娘唱歌了,她的聲音好輕、好柔,讓人听了心里好舒服!可是……我們回到家時,娘已經……我……再也听不到……她唱歌了……」

柳伶兒陷在幼時的回憶中,渾然不知自己已淚留滿面。

嚴鈺心疼地以指尖拭去她臉上的淚珠︰「難過就不要再說了。」

「可是我想告訴你……」說著,她眼淚又滑出眼眶。

「好,你慢慢說,別哭。」嚴鈺心中滿溢憐惜之情,掏出繡帕抹去她垂掛在眼角的淚滴。

柳伶兒深吸口氣,又說︰「我跟爹回到家,發現他們都被殺死了,連家丁也不能幸免。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到處尋找線索想找出凶手,過了好幾個月,終于查探出是‘黑風寨’的舊寨主孫朝元幕後指使。他之所以找上我們,是因為我二叔受人委托──他是個賞金獵人,專門幫人找尋失物的──自黑風寨手中奪回一幅被搶的字畫,孫朝元口口聲聲說的‘東西’,大概就是指那幅字畫。他以為我知道那幅字畫的下落,其實連我爹也沒見過那幅字畫。想必那幅字畫價值連城,否則他也不會為了得到那幅畫,害死我的親人。」

「有價值的未必是字畫本身,他似乎認定了這幅畫會帶給他巨大的財富,那幅畫該是張藏寶圖。」嚴鈺輕描淡寫地指明,再多的財富在他眼里有如過眼浮雲,他沒有興趣去深究事實的真相。

「原來如此。」柳伶兒恍然大悟,不勝欷歔地說︰「二叔受人委托,卻為全家惹來了殺身之禍;孫朝元為了寶藏,害死我爹後收養我,最後也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難怪人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孫朝元該死!」想到他從小加諸在伶兒身上的荼害,嚴鈺倒覺得讓他死得太便宜了。哼!他連死都要拖累伶兒,害她只剩三天的性命。

柳伶兒看他神情愈顯憤恨,匆匆又說︰「融哥哥,有件事我想請你幫我。」

「什麼事?」嚴鈺立刻收起忿怒的情緒,柔聲問。

「我爹跟我娘夫妻情深,現在我爹葬在咸陽城郊豐年鎮西的虎丘,我想請你幫他遷回湖北宜昌,跟我娘葬在一起。」

「選蚌吉日,我們一起送你爹回家鄉。」嚴鈺特意樂觀地談起兩人的未來。

柳伶兒听了心中好難過︰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她忍住眼眶的淚水,顫抖地說︰「還有一件事……我……死了之後,也要跟他們葬……」

嚴鈺倏地掩住她的嘴。「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柳伶兒用力咬緊下唇,但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止不住地潸潸落下,她難以自抑地撲進嚴鈺溫暖的懷里︰「融哥哥……如果你我不曾相識,就不會有今天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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