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兩權相害取其輕。與其死守著這個「沒用」的男人,不如海闊天空逍遙自在。朱德芳心想,要是剛易這臭家伙不出來攪局,她有把握剛牧遲早會遂了她的要求,可現在就難了,剛易從來沒把她這個嫂子放在眼裏,別說兩千萬,他恐怕連兩千塊都不會給她。「好,話是你說的,明天下午五點以前要是沒把離婚協議書拿來,我就搞得你剛家雞犬不寧。」
朱德芳說走就走,那麼的決絕且無情。
罷牧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模索著希望能和她道聲再見,她卻嫌惡的閃過他的雙手,近乎奪門而出地下樓去。
「她走了?她真的走了!」他用心碎的嗓音呼喚著朱德芳的名字,但,沒有任何回應,隨著一陣汽車的引擎聲由近而遠,屋內倏地靜得教人心慌。
「大丈夫何患無妻。」剛易真是受不了他的優柔無能。「我保證——」
「你能保證什麼?」剛牧悲傷的打斷他的話。「你根本就不了解什麼是愛情,怎能體會我內心的創痛和無奈?又怎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
「一個女人,」不過是一個女人嘛,太容易了。「你需要的不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溫柔賢淑,宅心仁厚的女人才配得上你。」
當初剛牧執意娶朱德芳為妻時,他就曾殘酷的預言,這段婚姻必然會以悲劇收場,果不其然。只是他怎麼也料想不到,上蒼會以如此不仁的方式讓剛牧一個人痛嘗苦果。
他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剛牧陷在泥淖裏無法自拔的。瞥了陷入悲傷的兄長一眼,他打開房門走出去。
「趕走德芳就能減輕他的痛苦嗎?」不知何時上樓來的剛正俠,幽幽地開口問。
「至少它會是個開始。」剛易喟然一嘆。「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找到一個比朱德芳好一百倍的女人回來給他的。」
「只怕這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取代她在剛牧心中的地位。」
「不,他只是一時迷失。」剛易切齒的說︰「魔鬼只能佔據人的形體,卻無法奪走他的靈魂。你等著吧,我會幫他找到一個天使,讓他知道真正的快樂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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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棟位於新店山區的老舊公寓,因為交通不便,加上終年濕度過高,住戶們紛紛搬離,好長一段日子乏人問津。
房東再三降價之後,總算將房子租了出去。
新來的住戶是一名年僅二十四歲的可愛美眉,不但臉蛋漂亮,身材更是一級棒。房東先生第一眼見到她,二話不說就自動將房租再降兩千,而且隨便她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朱邦璇就是因為看上房東親切大方,這兒環境又極清幽寧謐,才一口氣租下兩層樓,一層她住,一層則給她那一大掛「家人」住。
黎明即起,灑掃庭院,喂飽成群的貓兄狗弟,是她每日的固定家務。
這一大群牲口中,有兩只貓三只狗是她的前任男友汪志朋送給她的。汪志朋是一名頗有愛心的獸醫師,除了幫小動物們看病之外,還開了一家寵物店,但由於經營不善,短暫營業八個月之後便關門大吉。
由於汪志朋的「錢景」不被朱楊春貴女士看好,因此活生生的被迫和朱邦璇分手。分手時,汪志朋覺得應該留點東西給她當紀念,然而扣除了寵物店的損失後,手頭上已拮據得拿不出個像樣的禮物送人,於是乎他就把這僅剩的三大兩小交給她,希望她睹狗思人,將來有機會再續前緣。
與其說它們是汪志朋所饅贈的禮物,毋寧說它們是一筆龐大的債物。
朱邦璇已經是她後母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她豈能容得再添五個白吃白住的家伙。為此,當朱邦璇的伯父提出讓她搬到外頭一個人住,自己賺錢供自己花用時,
朱楊春貴一口就答應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本來養五只牲畜就夠累死一缸子人,沒想到朱邦璇養著養著竟養出了興趣,常常在街頭或山林裏看到野貓野狗,她二話不說就拎回來,加上她別具動物緣,短短幾個月便已畜滿為患。
今兒剛和昨晚撿回來的黑狗兄聊完天,床頭的電話再度響起,包準又是她後母打來的。半個小時連打十一通,殺人放火也用不著急成這樣。
朱邦璇站在衣櫥前面,猶豫了將近一分鐘,才勉為其難的拎起話筒。
「璇璇啊!」不是她後母,是比她後母嗓門更大,更愛管閑事兼惹是生非的阿姨楊秋貴。「你怎麼還在家裏?不是叫你趕快來的嗎?」
「阿姨,我告訴我媽了,我今天要上工,」話沒說完,楊秋貴已經截去她的話頭——
「上什麼工?三天補魚,七天曬網,遲早要餓死你。不如找個金龜婿,一輩子吃香喝辣。」
朱邦璇從事的模特兒工作,收入的確不是很穩定,但她生性勤儉,加上一人飽全家飽,(她的難貓難狗們常有房東因受不了吵鬧,義務提供的剩菜剩飯可以裹月復。)若非她後母三天兩頭跟她調頭寸,其實生活是不成問題的。
「姊姊都還沒結婚,我用不著太急吧?」朱邦璇是標準的現代灰姑娘,上有後母,下有兩個拖油瓶姊姊,父親則在續弦的第三年就與世長辭了。
「她們是她們,你是你。現在我命令你,一個小時之內給我過來,否則就別怪我這個做阿姨的無情。」
朱邦璇怎麼會怪她呢?十七年來她從不曾展現過一個阿姨應有的慈藹良善,甚且比那兩個蹺姊姊更加賣力的欺負她哩。
要不是那間她爸爸留下來的超級豪華大別墅實在沒有她可以立足之地,她也不需要一個人搬到這「荒山野地」和貓狗為伍呀。
相親是她後母最近想出來的新伎倆。根據其他親朋好友不小心泄漏出來的風聲顯示,她後母受這波不景氣影響,連續關掉好幾家她老爸遺留下來的黃金店面,並且還欠了銀行數百萬的信用貸款,正愁著不知到哪兒伸手借錢。
她當然是最佳搖錢樹。她脾氣好,心地善良,又不擅長與人計較,每次一拿到報酬,左手剛進,她後母右手就接了過去。
若非兩個月前,她久未謀面的伯父突然到家裏造訪,親眼看著她後母的種種劣跡,簡直把童話故事裏那個壞壞後媽的角色扮演得栩栩如生,才幫著她月兌離苦海,此刻她也沒辦法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
沒想到她後母敗光了她爸爸所有的遺產之後,又把腦筋動到她頭上來。
看看時間,離晚上七點的服裝發表會尚有三個小時,就先過去露個臉,免得她們春秋兩貴合起來數落她,接下來又要好幾天耳根子不得清靜。
打開衣櫃,從中挑出一件款式中規中矩的洋裝穿上,地想到還沒幫兩只小文鳥加飼料,趕緊沖下樓去;急急忙忙出門,站在樓下,又擔心狗碗裏的水沒換,再度奔上樓,誰知到了停車場鑰匙竟遍尋不著,回去一看,原來還插在大門上。
啞然失笑的她︰心想那個童話世界裏的灰姑娘,不知道有沒有她這麼歹命。
和後母相約的地點在台北市東區某家高貴而且很貴的餐廳,她停妥車子,上到六樓,她後母和阿姨已經等得脖于比腿還要長了。
倒是那位長得挺帥氣挺像混血兒的男士,似乎對她的遲到一點也不以為意,始終噙著笑靨,非常有禮貌的替她拉開椅子,柔聲詢問她想吃點什麼。
「要死了,你是從美國趕來的嗎?都幾點了知不知道?人家剛先生都來了半個小時了。」楊秋貴一開口就像連珠炮,中間從來不需要停頓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