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呢?」
楚佑寧一笑,她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更美,更能觸動人心。若非她有著復雜的,教人捉模不定的意圖。
陸昊天也許對她會有不同的想法。
「非得要條件交換?我不能只是單純的希望和你結個善緣……」楚佑寧突地淒婉旋身,險些就撲倒在地。
「怎麼了?」陸昊天不明所以,本能地伸手相扶持,驚覺她手心正冒著冷汗,臉上血色陡地褪得一千二淨。
「先上樓休息一下,我請醫生過來。」
順水推舟,她得把握機會。雖然確實是受了極大的風寒,剛才要不是靠著一股意志力強忍住,她早就不支倒地了,但能因禍得福,順利住進陸昊天的「家」,倒是意外中的收獲。
楚佑寧被安置在方才那間裝璜得相當雅致的臥房,雪姨熬了碗姜湯,勸她多少喝一點好怯怯寒。
十五分鐘後,一名姓紀的醫生倉皇趕至,先幫她量體溫,測脈搏,忙亂了一陣,要她服下五、六顆藥丸,囑咐她必須乖乖的修養一兩天,才能下床。
出到門口,楚佑寧听見他跟陸昊天說——
「這女孩子的身體很弱,一不小心恐怕會引發肺炎,要是到今晚十二點以前燒沒全退,最好趕緊送到大醫院掛急診。」
又是另一個意外,意外中的災禍。
楚佑寧將被子拉緊些,嚴密地蓋住周身,只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俏臉。
陸昊天轉回到床前,睇著她,面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忽冷忽熱,她開始冒汗,豆大的汗珠從光滑的額際順淌而下,瞬間濡濕了兩邊的花枕。
舉棋不定的陸昊天,從浴室里拎來一條毛巾,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她拭著淋灕的汗水。
「你出去吧,我沒事的。」飽受煎熬的她,眉頭都沒皺一下。
「不許逞強。」她的額頭熱得發燙,怎能說沒事。
「我現在就送你到醫院。」
「不要,我只需睡一覺就好。」一旦住進了醫院,她的全盤計劃就泡湯了。
陸常風不知道還能拖多久,萬一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完成陸嘯天交付的工作,損失可是相當慘重哩。
「在我的地盤上,我的話就是命令。」任何人不得違背。
「我的身體當然由我做主,難不成你怕我死在這里,害你無端受到牽連?」
嘿,一語提醒夢中人。他是沒想到這一點。
「就沖著這個理由,我還真是非送你到醫院不可。」
彎身將她強行抱起,直奔樓下。
接下來的事情,楚佑寧已經記不清楚了。她昏昏沉沉地,依稀知曉自己坐上了車,搖搖晃晃來到某家醫院,然後腦中便一片空白。
第三章
躺在市立醫院六。二號的特等病房里,楚佑寧感覺渾身像火煎火燎一樣,熱得整個人都要蒸發掉,身體不停地抖動;然後是冷,無邊無際的冷,冷進她的骨子里,冷得她四肢百骸都要凍成冰棒。
實在極度困倦,她陷入迷離恍惚的夢中,在夢里前塵往事一一浮現……
她早逝的父母,誤入歧途至今仍然執迷不悟的弟弟,以及自始至終,無怨無悔關愛他們的阿姨。
阿姨又在數落她弟弟了,嗓門奇大的她,每罵一句,就要連她也牽扯進去。
最後是吉野少夫,他站在遠處默默的望著她,像一種期待,一種慌亂,為什麼呢?
楚佑寧努力看真切一點,呵!他望著的不是她,是她背後的人,那個人從黑暗處走來……竟是陸昊天!怎麼會是他?
荒誕無稽的夢,她費盡所有的力氣,掙扎著醒來。
「你怎麼樣了?」
是陸昊天,他一直守在這兒?楚佑寧疑惑了,他不像陸嘯天所形容的,是個無情無義,冷心冷血的人嘛。
「我好餓,想喝一碗熱熱的粥。」她虛弱的說。
陸昊天難得地現出一抹笑靨,「看來你是好多了。」
隨即叫人去買一碗廣東粥。
「不要廣東粥,要燕窩粥。」即使在病中,她仍要求最高的享受,一如她過往極盡奢華的生活。
他爽朗應允,「除了粥,還要不要吃點別的?」
「不了,待會兒粥送來之後,你就回去吧,明早十一點半來接我。」病成這個樣子,她仍沒忘記和山本夫妻的午餐之約。
「你需要多休養,明天我會打個電話跟山本致歉。」
陸昊天似乎有話但又不便明說,只是蹙著濃黑的眉宇,若有所思的瞅視著她。
「明天我就好了,這點小風寒傷不了我的。」她肯定的語調和她贏弱的外表實在不相稱。
陸昊天緊抿著薄唇,望著她故作無謂的臉,那兩道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刺進她心里頭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問︰「你喜歡玩命?所以即便擁有早稻田大學企管學士學位,也甘于到舞廳伴舞?紙醉金迷的生活是你所向往的?還是你迫不及待想把殘余的生命揮霍完?」
咦?他又查到她更多的「底細」了。真糟糕!
「我有病得那麼嚴重嗎?」值得他用如此嚴厲的口吻來批判?
「你有先天性的貧血和低血壓癥。」這才是可能危及她性命的主因。「不該找上你的,害我損失慘重。」
「你不會在乎這一點錢的。」根據她在聚樂地的側面觀察,這男人慷慨大方,出手闊綽得像個暴發戶。
「我在乎浪費時間。」陸昊天不耐煩地自鼻翼下噴出濃重的氣息。「你敢再給我出一點差錯,我就把你丟到福德坑喂野狗。」
「恩將仇報?」
學得很快嘛,才多久的工夫,連講話都有他的味道了。
「對。」他堂而皇之的承認。「現在後悔了?」
「感情的事,無關後不後悔。」她意有所指的說,這是挑逗十足的暗示。
「感情?」孰料陸昊天竟暴跳如雷。「你敢愛上我,我就讓你萬劫不復!」
「為什麼?」真是一句傻話,人家都火成這樣了,還自討沒趣的問。
「因為你不是一個值得愛的女人,我不許你痴心妄想,在我身旁礙手礙腳。」
他講這話的時候,是那麼的理直氣壯,絲毫不覺得會傷了她的自尊和顏面。
楚佑寧嗤之以鼻地闔起雙眼。狂妄自大,必有後患。
「有很多女人愛你嗎?」她們的下場是否跟她一樣悲慘,或者她特別受到優待?
「沒有。」陸昊天斬釘截鐵的說。「沒有一個女人敢在認識我僅僅七天之後,就厚顏無恥的動了情,包括你。讓我猜中了?是陸嘯天要你使出的美人計?非常低劣的手段,如果他以為憑你就能讓我昏頭轉向,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她靜靜听完他的譏誚,才懶懶地睜開眼。
「發泄夠了?」陰晴莫測的男人,從來不是她心儀的類型。但,一億元吶,她得多捺著性子點。
「氣餒嗎?在男人身上,你一向都是無往不利的吧?收起你那一套媚術,在我這里,它永遠派不上用場。」
「我沒有。」楚佑寧一口否認了他所有的指控。「我只是喜歡將平淡無奇的生命提升到從心所欲。愛一個人有什麼錯?你可以接受,可以不接受,但就是沒資格詆毀別人,甚至賤踏別人的感情。出去!‘’
簡直找死。她不知道站在她床前的人是怎樣剽悍狠戾嗎?
陸昊天不動聲色地凝目向她,許久許久以後,才面無表情的說︰「我明天再來。」
楚佑寧動也不動,耳中傳來他開關房門的聲音,接下來是無邊無際的寧謐。
七月的大熱天,竟可以冷成這樣,她的十指末梢都要麻掉了。
按下警鈴,找來護士。
「從現在起,謝絕一切訪客。」她的聲量微弱,但十分肯定。
護士尚未反應過來,她已接口又道︰「我想好好休息,不受任何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