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下電話,楚佑寧百無聊賴地躺在飯店房間的彈簧床上,忖度著是否該就此離去。
吉野少夫的喪禮結束之後,她就匆匆忙忙的趕回台灣,一打听出陸昊天來了上海,旋即跟了過來,這當中沒有絲毫禍心,完全是兒女私情作祟。
沒想到竟橫生了這些事端,害她也卷進其中,月兌不了身,實在是無妄之災。
捱到快中午了,她打算到樓下喝杯咖啡.再向航空公司訂票,怎知,人一到咖啡廳就見到了白雲。
「嗨,真巧。」他滿臉堆笑的跟她招手。
是嗎?楚佑寧輕淺頷首。
「你到這兒來。有事?」
「不,我其實是專程來找你的。」靦腆的他,笑起來的樣子很羞澀。「我知道你一定很厭煩我這樣老是不說一聲就冒出來,可我、我也很困擾,希望你別介意。」
「又是程小姐要你來的?」她淡然的問。
「呃,這當中有很多復雜的因素,一時半刻很難說得明白,只是請你相信我絕對沒有惡意。」白雲禮貌地論她拉開椅子,接著又窘迫得不知和她攀談些什麼才好。
兩人四眼相望,無言地又各自低下頭來。
「程小姐要你陪我到什麼時候?」可憐的男人,她應該想個辦法放他一條「生路」。
「直到你離開上海為止。」
她點點頭,體諒的說︰「你回去吧,我答應你這段時間絕不和陸昊天踫面。」
白雲眼楮一下睜得好大。「你是……怎麼猜到的?」
好厲害哦!
見他匪夷所思的驚訝狀,楚佑寧不禁啞然失笑。
「女人的直覺吧。」陸昊天是個很出色的男人,無論容貌和能力都出類拔萃,程淨會喜歡他是很自然的。
「就是所謂的第六感?」白雲似乎沒有就此離去的意思。「我和陸先生不熟,他在台灣有很多女友嗎?」
「很抱歉,我和他也不熟。」推托之辭,但情非得已。「不過以程小姐的姿色和條件,相信陸先生會對她另眼相看的。」
他的神色忽地黯淡了下來。「的確是,她是一個非常好的女孩,誰見了她都會喜歡的。」
「連閣下也不例外?」男女間的事,她只消一眼就明白。「去吧,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多加把勁才能抱得美人歸。」
沒想到白雲閣言竟搖頭如撞鐘。
「不行,我如果沒有看好你,她會大發雷霆的。就讓我陪你喝杯咖啡吧。」
「我忽然不想喝咖啡了。」跟個陌生人喝咖啡,還不如壓馬路去。
「那去逛逛吧,上海有很多地方值得一游。」
在上海,老少皆知的南市豫園和城隍廟一直是游玩勝地,廟內外吃食小店林立成市,風味多樣。
楚佑寧訂了晚間七點半的機票,算算還要等幾個鐘頭,就領受了他的好意。
白雲請她到著名的南翔饅頭館,品嘗上海名點。
雖不過是小籠包,但形態小巧玲瓏,皮薄半透,開籠時,蒸氣氤氳,香氣撲鼻。
楚佑寧從高中畢業以後,就沒有這麼閑適的逛街過,盡避她心事值亂如麻,卻也還能開開心心的吃點東西。
老板遞上來一籠半小籠包半蒸餃,白雲急著招呼她——
「快趁熱吃,入口一泡湯,滋味妙無窮。噯,小心汁流出來了。」他是標準的紳士,馬上掏出手帕,幫她拭去嘴角的汁液。
「兩位真是閑情逸致。」
陸昊天和程淨怎麼會突然到這個地方來?
楚佑寧訝然地睨向白雲,但見老實的他卻無措地把五官全數埋進胸口。
「真有緣!」程淨一看到楚佑寧,高興得什麼似的,抓著她的手連聲的問候。「嘿,好個白雲,放著公事不干,帶漂亮妹妹逛廟口,看我不記你個申戒。」
「我……」這是從何說起呢?
「不是他的錯,是我再三央請他的。」明知他們在演戲,楚佑寧仍是非常厚道的替他解圍。「兩位也出來逛街?」
「不是,我們是去探望越董,正好打這兒路過。」
程淨拉著陸昊天,急著往前走。「不打擾你們了,我們還有要事。拜。」
陸昊天不動聲色,她當然也裝作局外人一般。只有有心人才能察覺出他倆不尋常的眼神,正交織著密密重重的網。
「呃,程副總!」白雲有話要說,卻又不敢大膽啟齒,只能沮喪的看著程淨和陸昊天。
「如果你不積極行動,在愛情這條路上,你將永遠只能扮演一個無足輕重,總是獨自黯然神傷的角色。」
可不是嗎?自雲咬一咬牙,朝前奔了去,不知和陸昊天和程淨他們說了什麼,幾分鐘後,兩個人便又走了回來。
「白雲說,你今晚就要走了?」程淨吃驚的問。
楚佑寧尚未回答。白雲已幫忙接腔——
「是啊,楚小姐這一回台灣,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來上海,不如我們一起陪她吃個飯。」
陪我吃飯干嗎?這就是你的積極行動?楚佑寧算是敗給他。
「好啊!」程淨努力不讓勉強的心思躍上眼,然有些事通常欲蓋而彌彰。「我想我們可以緩一兩個鐘頭回公司,我去打個電話。」
程淨才回身,一部小型卡車原本好好的行駛在五六公尺外的馬路上,忽然方向逆轉,直沖他們而來。
熱鬧的市集霎時驚叫聲四起,轟隆疾駛的卡車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甚至還加足油門,企圖沖撞他們,或他們之間的某人。
千鈞一發之際,陸昊天擒住楚佑寧的臂膀,迅捷。地閃至一家小吃店旁,那卡車馬上又追了上來,令他們不得不繼續閃避。
「他的目標是我,你快走!」陸昊天一使力,將楚佑寧推進左後側的小巷弄。
「不,有我在,也許能讓那司機有所顧忌。」這樣的危難當頭,她說什麼也不可以自私的逃離。
「理由呢?」
「先別問我理由,總之讓我出去阻止他。」
「你分明找死。」陸昊天突覺掌心傳來一下劇疼,「你,咬我?」
沒時間解釋了,再耗下去會傷及無辜的。楚佑寧遞給他一抹歉然的眼神,慌忙擠開人群奔到卡車前方咫尺處,大吼著——
「停車!」
那發瘋似的卡車司機居然真的踩住了油門,拉大嗓門地要她閃一邊去。
陸昊天逮住這數秒鐘的機會,拎起小吃店里的木椅使勁打破車窗,大掌飛快地探入車內,抓住那可惡司機的頭發,接著就是一記左勾拳。
游廟的行人見狀,即刻蜂擁而上,邊打開車門邊對司機拳打腳踢。
陸昊天趁混亂的當口,悄然撤身,退出人群之外。
「你沒事吧?」楚佑寧關切地問。
「沒。」他橫過一只眼,殺氣騰騰的望著她。「走吧,你還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程小姐呢?」
「那姓白的會保護她。」上海是程淨的地盤,她不會讓自己有事的。在公安來之前他們最好趕快抽身。
「走!」
☆☆☆
陸昊天還沒將飯店的房間退掉,但卻領著楚佑寧走進對面的另一間套房。
一進房門,他立刻拉上所有的窗簾,時近黃昏,房里幽幽暗暗的,惟一盞小始燈發出荏弱的光亮。
楚佑寧坐在沙發上,喉嚨干澀得將一大杯水一飲而盡,雙手不自主的搓弄余溫猶存的杯底。
從進門到現在,陸昊天一直沒開口,只是定定的望著她,等著她自圓其說。
這樣的無言冷睇,比嚴刑拷打還教她難過。
楚佑寧艱難的吞下一口唾味,事到如今,想隱瞞似乎也已隱瞞不了了。
但她能夠預見,陸昊天一旦得知真相,將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她剁成肉塊。拖到荒郊喂野狗。
這樁原本有八分勝算的交易,都因她管不住自己,加上陸嘯天那蠢蛋三番兩次自作聰明,才會功敗垂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