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獵心喜 第24頁

千慧急急從屋內走來,看見兩人並肩跨上露台,金霧也似的薄陽輝映著,眼前真是一對出色、漂亮至極的翦影。她嘴唇才翕動了下便又止住,靜靜站在一旁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千慧小姐。」小丫頭追出來說︰「老太太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耶。」

「我知道。」一直等到成軒棠離去,千慧才上前向江衡稟告,「老太太又吵著要回來,還威脅著要召開記者會。」

那日江華急急回到鏡園想將埋在後花圈的大批珠寶挖起帶走,被千慧攔住,並將其強制送往梅山,從此不甘心的她便三天兩頭借故打電話來鬧。

「告訴她,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江衡濃眉微挑,他正想再交代些什麼,一個人影急急走近。

「三爺,」看守大門的老林,打斷他們兩人的談話。「有位日本來的安藤先生找您。」

江衡看著老林遞上來的名片,心中疑雲四起,料想這名不速之客突然來訪,勢必和巧子有關。

「請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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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忠雄傲氣十足的坐在江衡對面的沙發上,眼楮不時瞟向大廳中央,放置在一張雲石方桌上的翠綠玉如意。

千慧命人端上茶點,他只呷了一口,就贊不絕口的說︰「凍項烏龍,一定是剛采收的,芳香甘甜。」

江衡不予置評,一開口就直接切入主題。

「安藤先生有話直說吧。」

「江先生果然快人快語。」安藤忠雄又呷了一口茶,從皮包里取出一張紅艷艷的喜帖,放在桌上,推至江衡面前,「那我就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我和潔子,或者您習慣稱她為巧子,我們就要結婚了。」

他頓了一下,有意探看江衡臉上表情的變化,可惜,他啥也沒瞧見,「巧子說,您是她的大恩人,要我無論如何得親自把喜帖送過來,才能表達她千萬分的謝意,請您務必到秋田喝我們的喜酒。」

「她是這麼說的?」江衡語調不疾不徐,沉凝中自有一股驚人的剛毅。

「是的。」安藤忠雄又遞上一張支票,面額是一百五十萬日幣,「這是奉還當初您給巧子的十萬台幣,多出來的就當作是利息。很抱歉,來不及兌換成台幣,希望不會給您造成太大的麻煩。」

至此,江衡臉上才有了幽微的變化。十萬元這件事,他連成軒棠都沒提,巧子居然透露給這個叫安藤忠雄的家伙,顯見他們兩人的關系的確非比尋常。

她真的要嫁人了?是意志不夠堅定,還是山本老太太做的主?

江衡沒讓安藤忠雄多逗留,隨即命千慧代他送客。

無言地回到房里,忿怒開始焚燒他冷靜的思緒,頭一遭,他讓妒火燒紅了眼,從沒如此勃然大怒過,他揮掌掃掉一桌子的文件,嚇得佣僕們紛紛走避。

人性原是脆弱的,特別是女人,這世上最不值得信任的物種!

他把畢生的信任都投注進去,沒想到竟血本無歸,巧子太令他失望了。

那張燙金的喜帖平平穩穩的躺在案前,艷紅如血,看上去備覺刺眼。

好個大恩人,虧她說得出口。他切齒一笑,伸手把喜帖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猛一轉身,重又拾起,平攤于案前,望著發怔。

結婚日期是六月初一,現在已是五月底,辦出國恐怕來不及,是算準了他鐵到不了,抑或真的那麼巧?

深深地坐進皮椅中,他燈也不點亮,就這樣疲倦地批在椅背上,很久很久很久。巧子美麗的倩影,越來越清晰的在腦海中浮現。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莫名的加速,最後竟抑制不住的痛了起來。

「唉!」他無聲地喟然長嘆。

環顧房內四下,沙發前的小茶幾上,還有一個冒著熱氣的牛皮紙袋,里頭裝著才出爐的糖炒栗子。巧子離開以後,他天天到市場買一包回來放著,希望有那麼一天……應該有那麼一天吧?可以給她吃。

順著小茶幾看過去,窗台旁的紫色金露花已然凋零,一如他頹唐的心境。

一抬頭,見到千慧柔情地望著他。

「被打敗了?」她連句玩笑話都問得小心翼翼。

「何止敗,簡直潰不成軍。」

「這可不是三爺的作風,您是百摧不撓的。」

江衡笑得意興闌珊,「去拿壺酒來。」

她本想勸他幾句,但明知自己人微言輕,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只得作罷。

「什麼酒?」

「有什麼喝什麼,人生難得幾回醉。」今夜他只願長醉不醒。

「舉杯澆愁愁更愁。」千慧不幫他取酒,倒是為他沖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你懂?你從不談戀愛。」

「但我是女人。」一向謹守本份,從不多話的她,今天卻一反常態,「那個安藤先生是騙您的。」

江衡沒立刻作出回應,只是定定的瞅著她,听她接著往下說。

「如果我是巧子,明知道您的火爆脾氣,殺人都不眨眼的,這會移情別戀了,瞞著您都來不及,怎還會招搖的叫人把喜帖送到台灣來?那不是擺明著找死?」

千慧見他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又續言道︰「巧子比誰都堅貞,她愛您,一口氣愛了十五近十六年,誰有這個耐性?連我都不如。」最後一句剛出口,她俏臉倏地一紅,急急找個借口,「對不起,我去處理一點事。」

「千慧。」江衡驀地抓住她的手,歉然地說︰「有些事我很難——」

「我知道,請原諒我的痴心妄想,快去把巧子小姐找回來吧,我們都很高興她成為鏡園的女主人。」趁他不留神,她忙把手抽回來,交入另一只手的掌心,緊緊握著。

他點點頭,垂下眼臉,再度陷入沉思中。

千慧佇立在他面前,看著以往英姿煥發的他如今卻蒙上了屑灰,忽地惆悵盈懷,心底百般不忍。

「我有一個表妹,在東京。」

「我怎麼從來沒听你提起?」白問的嘛這是,他幾時給過手底下的人跟他閑話家常的機會。

「我可以請她幫忙,如果您不反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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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外覆玻璃,高達一百四十三公尺的秋田港塔,心情也隨之飛揚起來。

「這是一座多功能巨塔,里面還有個小型畫廊喲。」芳子拉著巧子的手,像個盡職的導游,把秋田縣內所有好玩的地方,都詳細介紹一遍。

午後她們游向田澤湖,過瀉民站,在湖畔的餐廳內一邊欣賞山光水色,一邊享用豐盛的餐點。

「好玩吧?」芳子興致勃勃的說︰「明天我再帶你到更有趣的地方走走。」

巧子淡笑著吃了一口鮮烤明蝦後,就擱下碗筷。

「不好吃嗎?怎麼不吃了?」

巧子依然噙著淡淡的笑意,抿了抿嘴才開口,「昨天安藤先生來了一通電話,他說你表哥上個月正好有公務到台灣,你順道請他走了一趟鏡園?」

芳子一听,馬上正色的說︰「他都告訴你啦?」

「你認為他應該告訴我什麼?」看著芳子一下斂起笑容,巧子不覺驚心。

「也、也沒有什麼啦,就是……就是……」

「有話請直說,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不必那麼見外。」芳子越是支支吾吾,她就越感到不安。

「好吧,不過,你听了以後,可別太難過。」芳子把一張之前放在皮包里的喜帖遞予她,「他結婚了,就在我表哥離開台灣的前三天。」

巧子驀地雙肩一垂,人僵住,呼吸莫名喘促,拎著喜帖的手顫抖得厲害,臉色異常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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