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覺得難過,這樣一樁婚姻跟買賣交易有什麼不一樣?」
「措辭不當,邏輯也錯誤。」同情和買賣怎能混為一談。
「你父親把農場、牧場全部交由他去經營,這難道不是另一種形式的酬佣,答謝他勉為其難娶了自己形同殘廢的女兒。」龍依旬真不是普通的毒,才只是顏面神經麻痹,她便開口閉口殘廢,好像恨不得一舉將喬羽書打入十八層地獄。
凝視著檐廊下的水窪,喬羽書驚覺自己的心正在淌血。曾幾何時,她還是個天不怕地不怕、驕縱跋扈的千金大小姐,而今,她居然得靠同情、靠她爸爸龐大的財富才能獲得一紙婚約。
叫她情何以堪呵!
她深吸一口氣,用強裝的無畏讓自己堅強起來,
「是又如何?我爸的財富就是我最大的靠山。」她佯嗔地戳著她的胸口,「趁我沒跟夏元赫結婚以前,你趕快跟他一刀兩斷,否則,一旦讓我成了夏太太,我可會利用財勢分分秒秒跟監你,膽敢接近我老公半步,就告你妨害家庭!」哼,看誰比較狠。
「你……」龍依旬被她唬得一愣一愣。「我不相信你會要一樁這樣的婚姻。」
「要,我當然要,而且一旦要了,就要一輩子。」不要跟你鬼扯了,壞女人。「陳嫂,送客。」
「等等,羽書,你听我說!喬羽書!」龍依旬憤怒跺腳,非常小氣地把那束花和禮盒一並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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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人就能成為他生命的主宰?
無法歸咎誰對誰錯,人生是難料的,情愛更加是剪不斷,理還亂。
向父親求證了龍依旬所說的話以後,喬羽書把自己鎖在房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理人。她相信老爸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以夏元赫卓越的經營長才,豐富的財經知識,喬家的事業交給他掌舵,是再好不過了。
如果這當中沒有夾雜著一紙飽受外界質疑的同情婚約,也許就不會讓人產生這樣不堪的聯想。
龍依旬是怎麼知道她的臉給撞壞了?真是夏元赫告訴她的?一想到他極可能真的和龍依旬藕斷絲連,她就難過得心痛如絞。
從衣櫃里拿出行李箱,她木然地將衣物一件一件放進去。
陳嫂站在門口苦候一天,終于得以進入,幫她整理東西。她哭紅了眼,但沒有阻止她,服侍、照顧地近二十年,她比喬母還要了解自己嗓門大、脾氣大,超講義氣的大小姐。
「不管到哪里,都要打電話回來,記住了?」陳嫂再三提醒她要保重,要保持聯絡,要早點回來。「手機帶著,至少讓我隨時都能知道你是平安的。」
喬羽書點點頭,把手機塞進行李箱。「拿著。」她將一封信箴交給陳嫂。「幫我交給夏教授,叫他不用找我,等想通了、想透了,我會回來的。」
這時敲門聲響起,陳嫂握了一下她的手,才跑去開門。
是阿亞。他提著簡單的行囊,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讓我帶你離開這。」他突然開口。
天!阿亞居然會講話。是,是誰說他是啞巴的?
「不,」喬羽書駭然火色地望著他,連陳嫂都瞪大眼楮,滿面驚疑。「我們各走各的路。」她不想問,也沒興趣知道他為什麼嬰偽裝成啞巴,欺騙所有的人。
「羽書。」阿業溫柔地抱住她,無限深情地柔聲道︰「听我說,嫁給我,讓我給你幸福。我要的只有你,只有你,而夏教授,他、他的野心太大了,你跟著他不會幸福的。」
喬羽書堅毅地搖搖頭。「我們是兩條並行線,不會有交集的,忘了我吧,」提起行李箱,她絕情地拂開他的手。
「你,要走?你既然要走,那為什麼不……」
「我只是想離開一陣子,不是逃避,更不會想和什麼人私奔。你呢?你要去哪里?」
「美國,我申請到康乃爾攻讀農經。」阿亞接過她手中的行李箱。「不願跟我走,至少讓我送你一程?」
喬羽書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含笑點頭應允。
前往機場的路上,何亞自動招供,說他之所以裝成啞巴,實在只是希望博得夏元赫的同情,因為夏元赫錄用研究人員非常嚴苛,成績太差,能力不足的,即使能夠錄取,也會很快就遭到解雇。
「記得你告訴過我,你和夏元赫是鄰居。」
「是的,但他並不知道有我這樣一號小人物。夏教授從小就很出色,是村民眼里的明日之星。他每天除了忙學校的功課,就是到處打工,賺錢幫他那不負責任的老爸還酒賬、賭債和大大小小不明就里、莫名其妙的賠償金。」
好可憐。听他提起夏元赫慘兮兮的童年往事,喬羽書禁不住心疼不已。
「他是窮怕了,才會同意你父親作出那樣的交易。」阿亞說。
他的口氣跟龍依旬真的很像。喬羽書看著他,陡地覺得他清秀漂亮得過分的臉面,和龍依旬竟也有幾分神似。
「買賣我跟他的婚姻?」喬羽書抿嘴一笑,不子置評。
「你很堅強,要我是你……」
「不要再說了。」多說何益?「幫我留點余地,不然我就要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
七點五十一分,機場內顯得有些兒冷清。阿亞問她,上哪兒去?是啊,上哪兒去好呢?往東?往西?仿佛天涯的盡頭有顆明亮的流星,指引她踏上最邈不可知的海角。
「我想去法國。」那是她最喜愛的國度,她要到羅瓦河谷的香波宮,那是她非常喜愛的一個地方。
「順道去一趟羅瓦河谷,這時候的羅瓦河谷最美了。」阿亞仿佛和她心有靈犀,熱心地把他一位在當地留學的大學同學韓鵬程的電話號碼抄給她。「從巴黎出發,一個多小時就到了,你會愛上它的,那個美麗的小鎮。」
喬羽書一愕,是巧合吧,他;只是巧合跟她喜歡上同一個城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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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並坐在石階前,龍依旬雙手緊抱胸口,「你冷不冷?」
夏元赫整晚都沒有開口,寒風凜冽中他連眉毛都沒挑動過。
口袋里躺著喬羽書留給他的信,至今他仍沒有辦法從傷感中走出來。
龍依旬搓搓手,哈出冒著白煙的氣,明示他她實在冷得要命。她今兒一早就來了,直逗留到現在,猶不肯離去。
「如果冷就回去吧。」他淡淡地說,
「不,我要陪你。」地把身子挪近他一點,「今早阿亞傳了伊媚兒紿我,他們正在美國的黃石公園,沒想到她會背著你和阿亞私奔……」
夏元赫沉默的時候仍有一股驚人的氣勢。那執著剛毅的真情,震撼了龍依旬。他怎麼可以這樣愛她?喬羽書有什麼好!
夏元赫用他溫和的冷漠,逼迫她越離越遠,即使兩人近在咫尺,亦如相隔天涯。他們相識相戀近兩千個日子,他怎能說變就變,逃命一樣拒絕她?
是誰說的,世界上最長的距離,是情盡緣滅的男女的眼神。
不,她不會輕易放棄的,任何她想得到的,她一定會竭盡全力、不擇手段。
「他們倆真是天造地設,再適合不過……」一句話未竟,夏元赫已厭煩地起身走入屋內。
「元赫,」龍依旬追了進去,「你還要躲多久?她不愛你,她甚至也不愛阿亞,她愛的只有她自己,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她根本是在玩弄你們的感情。」
夏元赫依然無言,黑暗中的他,看起來格外肅穆陰鷙,冷若霜雪。
「元赫,我——」他封鎖了最後一道溝通的管道,將她推出門外鎖上大門,用黑暗和孤寂為自己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