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女人心 第2頁

蕭子琳覺得眼前陰霾層聚,暗呼不妙。

「月宜,你租的是哪一間?」

一只衣櫥非常神勇地自動走到她們面前晃呀晃。

「啊,我跟你介紹,這是我表哥水來,表哥,這就是我的室友。抱歉,我忘了請教你貴姓大名,我是阮月宜。」

「蕭子琳。」她上上下下瞄了一眼,硬是找不到這位水來表哥的蹤影。

「在這兒。」水來笑咪咪的一張圓胖臉從櫥板子後邊冒出來。「現在可以搬上去了嗎?」眼楮觸到蕭子琳時,愣了三秒鐘。

接著沒等蕭子琳指示,他已經一馬當先奔向電梯,把衣櫥暫放下來,然後自褲腰解下一個塑膠袋,拿出三瓶飲料,分發給每人一瓶。

「要不要吃糖果?」他上衣口袋像個糖罐,有口香糖、牛女乃糖、水果軟糖,各種口味,任君挑選。

直到打發走水來時,已近午夜,蕭子琳累得眼皮有如千斤重,癱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你先回房睡吧,不用幫我了。」阮月宜愉快地卷起袖子,開始拆箱,整理衣物。

蕭子琳心想橫豎她也幫不上忙,正準備擺平四肢夢周公去,哪知過不到五分鐘,那越南姑娘一會兒要借美工刀,一會兒要剪刀,抹布也找不到,最後索性把她拉到客廳坐陣,以隨時提供援助。

一整夜,她枯坐在那兒,邊看書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阮月宜閑扯,每抬頭望一眼屋里琳瑯滿目的竹簍,就覺得她的世界又灰暗了好幾分。

「知道嗎?」阮月宜沒頭沒腦拋出這麼一句,接著把幾個不起眼的茶具擺到小得可憐的餐桌上。怎麼每一個茶具都長得不一樣?而且還全都缺了一個口。不用問了,十成十是從跳蚤市場「搶」來的,這種貨色需要用槍的嗎?蕭子琳很懷疑。

話只說了一半,她又掏出一盞俗麗的花式桌燈、袖珍型手提收音機、數十片卡帶,和一本聖經。那本聖經是她全部家當里惟一的一本書。聖經里頭知識豐富,一書抵萬書,她說。

初了十五總會陪媽媽到廟里拜拜,每逢考試必虔誠吃素的蕭子琳,心情迅速結成團。

包惱人的是那八串噩夢一樣的大蒜,橫行霸道地佔據了每一扇窗和大門。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歡你。」阮月宜神情輕松,完全沒有旅途勞頓的倦態。「知道為什麼嗎?」

蕭子琳沒興趣去探究她喜歡自己的原因,不過相信定然和她出色的外貌有關,因為這理由而喜歡她的人太多了,沒啥好大驚小敝的。她關心的是上掛這麼多大蒜做什麼?」

「避邪嘍。」阮月宜臉上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拉過一把椅子,擠到她身旁,怕隔牆有耳地壓低嗓門,「我媽媽、叔叔、伯伯們說,柏林圍牆倒的時候,壓死了好多人,牧師嚇得都不敢靠近,到處充斥著被上帝遺忘的孤魂野鬼,他們專找外國人下手。」

「下什麼手?」問這句話讓蕭子琳覺得自己像個蠢呆。

「吸血嘍。」阮月宜煞有介事地睜大水汪汪的眼楮,「你不知道,外國人不流行僵尸,他們是吸血鬼。」

如此的憨直令人無力招架,蕭子琳嘆了一口氣,本想搬出現代科學理論,破除她的迷信,可繼之又想,那樣太費力了,不如以邪制邪容易收效。

「沒吸血鬼了,那些吸血鬼全被大法師收去了。」

「真的?」阮月宜大受震撼。「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前。」蕭子琳一本正經的說︰「德國政府偷偷請來了十個法力高強的牧師幫忙,才把他們一舉消滅。這是個秘密,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阮月宜點頭如搗蒜。「我以人格保證。」

實在沒力再跟她瞎扯,蕭子琳從茶幾上端起泡了一個晚上的茉莉香片,喝了一口,又整口吐出來,好苦,根本入不了喉。

熱水瓶里的水又滾燙得很,真是氣死人。

「嗆著了哦,喝太大口了嘛。」阮月宜從背包里拿出一瓶純果汁,遞給她。「這個很好喝,算你三塊就好了。」

哇,馬上想倒坑她一把?

蕭子琳恨恨的接過鋁罐。「你到柏林來干什麼?找老公?」一看就知道她不可能是來留學或觀光旅游,小氣鬼一個,八成是郵購新娘。

「對呀。」阮月宜的回答大大嚇她一跳,隨便亂謅的,居然就給她猜對了。「如果對方的條件還算可以,我下個月初就要結婚了。」

這是什麼話?「你連對方長得圓的扁的都不知道?」

提到她那個未來的「老公」,阮月宜的臉色一下變得憂郁異常。

「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們那里很多女孩都是這樣。不同的是,我們兩家的父母已是舊識,我跟他是指月復為婚,我媽媽要我無論如何得到德國找他們。」

蕭子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嘲笑你,我只是……」

「本來就很可笑,都什麼時代了,還時興這種老八股的婚約。」阮月宜一怒將整包餅干砸在地上。

「喂喂喂,不要亂要性子,三更半夜,當心樓下住戶上來抗議。」蕭子琳道,「能嫁給一個跟自己年歲相當的人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你老爸沒把你賣給老芋仔。」

「什麼是老芋仔?」阮月宜懂得華語,可不懂台語。

「呃……」很難解釋耶,「你這樣胡里胡涂嫁人,你老爸沒意見?」

「我沒爸爸,我是私生女。」阮月宜不想多談自己,接著問︰「你還沒告訴我,什麼是老芋仔?」

「算我沒說,晚安。」雞同鴨講。蕭子琳揉起太陽穴,閉起眼楮,表明她的確困得連再多說一句話都覺得費力。

「你也是來找老公的?」阮月宜興致盎然地挨到她身旁,「我知道了,你是郵購新娘對不對?你住中國大陸哪里?」

「台北。」

「那不是在中國大陸,那是在台灣呀。」

「算你有點知識。」她這副直可媲美時裝模特兒的尊容,像個嬌羞的大陸妹嗎?

「不找老公,你來干嗎?」在阮月宜眼里,柏林並不怎麼好玩,也沒啥好觀光的。她在布蘭登堡,看到小販叫賣的衣服一件要價一百二十歐元吶,坑人嘛真是。

「擴展視野可以吧?」她為什麼要接受一個陌生人打探自己的隱私?

「就像那種錢多得花不完的千金小姐,整天無所事事,吃喝玩樂是最偉大的任務?」

她是拐著彎在罵她還是怎麼著?一會兒說她是郵購新娘,一會兒又嘲諷她是吃飯桶中央的千金笨小姐。

「我愛干嗎是我的事,你保持一點距離好嗎?」災難,眼楮被牛糞糊到了,找這麼個室友回來攪和。「晚安。」

「你要睡覺了哦,可,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耶。」阮月宜下意識地咬住嘴唇,滿眼期待。

準沒好事。蕭子琳認得她這個一百零一號表情,通常表示她肚子里又有壞蟲作崇。

「天大的事情,都等明天再說。」今天她已經受夠了。

「好,既然你不急,我就等明天再給你房租。」

死丫頭,故意整弄她。蕭子琳用最快的速度把前腳從房門內縮回門外。

「拿來。」

「你不是……」

「拿來!」萬事不如錢事急。「要歐元不要越南盾。」

「我、我可不可以先給三——」

阮月宜話還沒說完哩,蕭子琳就搶白道︰「不可以!四百歐元,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不然我把你趕出去睡街頭。」

阮月宜的眼眶倏紅,晶瑩的淚珠威脅著要奪眶而出。

拜托,別又來這一套行不行?蕭子琳的刀子嘴豆腐心立刻破功,嘆了口氣,「好吧好吧,你有多少就先給多少,不夠的三天內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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