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人,請您準許解某到大牢探視未過門的妻子。」盡避尚未向小雨求親,但在解子焰心里,早就認定她是未來的妻子,不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改變心意。
「未過門的妻子?」嚴一舟挑了挑眉。
解子焰沒有絲毫猶豫,肯定回答︰「是。」
嚴一舟考慮了一會兒,知道倘若解子焰找不到證明駱織雨無辜的證據,這一面恐怕會是兩人最後一面,憑他和解子焰的交情,實在不忍剝奪有情人的死前訣別。
「解當家,我會讓你見她,但一切得照規矩來,你只能隔著大牢見她,我不能放她出來。」嚴一舟附有但書。
「只要能讓我見她,和她說上話,解某已是感激不盡。」深幽的黑眸閃光著感激的光芒,嚴一舟給的恩情他已牢牢記在心里,他日有機會,定竭力報答。
嚴一舟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頭。「我想說什麼就都跟她說吧,宮丞相謀反一事,令龍顏震怒,氣得想先砍下幾顆腦袋瓜以儆效尤。」
「解某明白。」解子焰沉重的點頭,感謝嚴一舟透露的訊息,也就是說他得加快速度證明小雨的清白,否則她極有可能轉瞬間便香消玉殞。
第8章(1)
幽暗、潮濕充滿霉味的地牢里,不時傳出恐懼的啜泣聲,忽明忽暗的橘黃火把照亮牢房內一個個或高活矮、或胖或瘦、或年輕或老邁的臉孔行,雖然長相不同,卻擁有相同的絕望。
他們被關進大牢有些時日了,深切明白若能活著離開,早就都被釋放了,留下來的,除了等待死亡降臨,已無其他事可做。
陸續有人被抓進牢里,每一間牢房關著參與丞相謀逆的反賊或是宮家的族親、奴僕,凡是與宮家相關人等皆下獄,無一幸免。
受宮啟先謀逆牽連之人,多到教人咋舌。
織雨雙腳曲起,下巴抵著膝頭,神情茫然的坐在角落,她不加入他人啜泣的行列,也不與其他人交談,僅是空寂的想著,縱然自己一再聲明無辜,但是並不被采信,所以她不再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夠幸運遠離死劫。
她這條命要莫名其妙因為宮家而葬送是在所難免的了,她被抓得突然,沒能好好安排後娘和弟弟的未來,使她為後娘與弟弟感到憂心忡忡,但她也告訴自己,沒在牢里看到後娘和弟弟,就表示他們目前安全無虞,至少她可以稍微放寬心。
可沒有人能料到未來失去會如何發展,所以最能讓她安心的方法莫過于確認後娘和弟弟都已平安離開京城。
還有,家里的家丁、婢女,及「金織坊」其他的人也是她擔心的對象,她被抓了,大夥兒一定六神無主,希望林掌櫃能好好安撫大夥兒,分發銀兩讓大夥兒散去另謀出路。
柔細的長發披散而下,右手以地上細小的稻草排列出她心心念念千萬次的名字。
本來堅持不落淚的眼眶驀地泛紅濕潤,沒了血色的唇瓣一遍又一遍輕喃著那已深深烙印在心頭的名字。
「解子焰……解子焰……解子焰……」每念上一回,心就狠狠痛上一遍。
她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為何會怎樣?為何連道別的機會都不肯給她?她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懲罰?莫非她真的不該愛他?
「子焰哥哥,我好想再見你一面,真的好想、好想……」字字纏綿,字字悱惻,卻已是無法達成的心願。
早知道他此次出城,兩人再機會相見,她不會說出違心之論,會對他坦白自己的心意,也會對他更加溫柔,可懊悔已經來不及,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想到這,淚珠在眼眶打轉,她用力吸著鼻子,固執的不讓眼淚落下,就算真的倒霉要被砍了腦袋,她也要從容赴死,才不要數著日子哭哭啼啼面對死亡。
不曉得子焰哥哥回京了沒,是否已得知她所發生的事了,假如曉得,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應當是會為她感到傷心難過吧,好不容易他們倆踏出這重修舊好的一步,好不容易她們可以再度對彼此微笑,卻想不到彼此的緣分是如此淺薄,她就要離開他了。
「不論有再多的不舍,不能在一起的人終究是不能在一起,駱織雨,你該要學會釋懷。」她輕聲細喃,試著讓心里好過些。
「其實不能見到子焰哥哥最後一面也好,見了面,只會更添傷心……」所以子焰哥哥最好是尚未回京,也完全不曉得她的消息,等他回京時,她已經成了一壞黃土,他就不會太過傷心難受,或許這樣對他會比較好。
就算是死了,她也會永遠記得他是如何狂猛又甜蜜的吻上她的唇,他的懷抱是多麼強而有力,且讓她感到無比安全,還有他的笑容,是她這輩子所看過最美麗、最撩撥心弦的燦爛微笑。
有關他的一切一切,她都不會忘,也不想忘……
她愛他,即使他听不到,她也想要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說︰「我愛你,子焰哥哥,愛你、愛你、愛你……」
如果可以,她希望滿腔濃烈的愛意能夠化作風兒,當他感到炎熱難耐時,輕輕纏繞在他身畔,令他涼爽舒暢。
如果可以,她希望滿腔濃烈的愛意能夠化為光明,當他迷失在黑暗中,感到沮喪失意時,她可以為他照亮道路,不再使他跌跌撞撞。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他對她的愛,不如她來得深,如此她走了之後,或許他會在她墳前傷心落淚,但轉過身離開後,便能繼續過屬于他的生活,不再悲傷。
「子焰哥哥,我要你快樂,只要你過得快樂,我也會很快樂。」她的希望應當不算是過分要求,老天爺不會覺得她過于貪婪,不肯達成她小小心願吧?
突地大牢的鐵門打開來,發出嘎吱聲響,原本在啜泣或交談的人犯倏地都靜了下來,每個人皆瞪大惶恐的雙眼,瑟縮著身體,希冀自己在這瞬間能變的小到不能再小,最好是所有人都看不見自己。
現下已過了午後近黃昏時刻,不是送飯時間,為何牢房外的鐵門會被打開?是有新的人犯被押送進來?或是有人奉命來押解她們出去,準備要了他們的腦袋?
「人犯駱織雨在哪兒?」奉命帶著解子焰來到大牢的小闢問著負責看守的獄卒。
「駱織雨?」獄卒愣了下,皺眉思考,實在是人犯太多,很難馬上就指出位置所在。
織雨听見自己名字被人提起,縴弱的嬌軀冷不防震了下,雙眸瞬間如死寂的湖水,已是波瀾不興。
「我在這兒。」不等獄卒說出她所在的位置,索性自己招認,她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想著她的死期到底是來了。
听到久違的嬌軟嗓音,解子焰熱血沸騰,酸楚涌上喉頭,他一個箭步沖向聲音來處,急欲尋找教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焦急的黑眸掠過一張張滿是驚懼的死白臉孔,猛地停駐在消瘦不少的俏顏上,一種無法言語的痛楚強烈撞擊胸口,痛得他雙腿幾乎撐不住身軀。
「小雨。」一聲呼喚,包含千絲萬縷的泛濫清潮。
織雨訝然看著不該出現再此的解子焰,既驚訝又歡喜,空寂的雙眸瞬間綻放光彩,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來,是老天爺可憐她,實現了她的想望?
她焦急沖上前,唯恐稍有遲疑,他便會消失于轉瞬間。「子焰哥哥,你怎麼會來?」
棒著鐵欄桿,兩人雙手緊緊交握,片刻不敢松開,抖顫個不停的身軀,清楚傳達此刻的激動。
領解子焰來此的小闢見他順利找到人,沒多說什麼,揮手要獄卒同他退到一旁,讓這對有情人得以好好把握這僅有的機會互訴情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