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
「怎麼樣?」
知道她在賭氣,範儒鴻忍住話,嘆口氣後,施展輕功奔向三十里外的山澗取水,又因念及她孤身一人,怕他不在她身邊會有危險,更是將輕功施展至最高境界。
「水取來了。」他雙足輕松落地,見她正小口小口咬著昨日在須城買的糕點。
「謝謝。」趙柔柔拍拍小掌接過,「我正愁沒水洗手呢!」
嘩啦啦……他辛苦取來的山澗永全數貢獻給那雙白女敕小手,最終回歸大地。
範儒鴻看傻了眼,終于明白她是故意整他。
之後,更是一連串的災難。總之,她就是打著氣死他不償命的算盤,將撒潑使蠻的本事發揮到極致,他所受的冷眼及為難,堪比昔日勾踐臥薪嘗膽,只有「苦不堪言」四字可以形容。
唯一能讓他覺得慶幸的,大概只有她不會端出最高境界的「上吊」來整治他,她應該不會傻到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只為了要氣他。
但,他該怎麼解讀她鬧別扭的行徑?
行走江湖這些年,不諱言,他的紅粉知己無數,但都只是兄妹之情,對他有意的,他絕不給予對方希望;這許許多多的紅粉佳人中,對他或含蓄言情或坦白示愛的不是沒有;但她,他爹娘定下的未婚妻,介懷他途中遇紅粉舊識,現下又故意惡整他,這究竟是因為對他有意,還是恨他離家拒婚,讓她蒙羞?
倘若是前者,她對他有意是這麼個表現法的話,那他實在不敢想象當她討厭他時,自己又會落得怎樣的慘狀。
再說,在範趙兩家這件親事上,他處理得並不周延,有虧于她在先……怎麼想,答案都是後者居多。
這是第一次,範儒鴻徹底反省離家逃婚這件事,歉疚感驟然萌生。
然而再過個幾天,他的歉疚便教趙柔柔更上一層樓的鬧別扭給逼走了。
用他辛苦取來的泉水洗手這戲碼再三重復,他都習慣得近乎麻木了。
不過這回,添了新料--趙柔柔扯來他的袖口拭手,哼聲道︰「可以上路了。」說話的同時,縴影走向馬車。
他抬起被她又搓又揉,像塊咸菜干的袖口,看了下。唉,認命領受就是,他暗嘆,舉足跟上。
「我扶妳。」同行一個半月有余,他已經非常適應充當馬車夫的角色了。
啪!回身絕然拍開,「不用你扶,我自己來。」
「請。」車座比她要高出許多,他倒要看看她怎麼上去。
趙柔柔不理會他,回身轉向馬車,看著幾乎到自己胸前那麼高的車座,愣了住。
「怎麼還不上去?」她身後,說話的聲音透出三分涼冷。
「我、我……」
「妳不是說可以自己來麼,趙大小姐?」
「你、你……」貝齒下意識又開始折磨細女敕的唇瓣,這是趙柔柔覺得懊惱時,不自覺會做出的小動作。
範儒鴻看在眼里,暗笑在心底,像是找到方法可以回報她近日來對他的作弄,他口氣愈來愈嘲弄,「快啊!在下的愛馬正等著您趙大小姐金尊坐上馬車。」
「範儒鴻!」
「妳的別扭也該鬧夠了,我們休戰好麼?」
「我沒有鬧別扭!」
範儒鴻送她一記質疑的眼神。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是是,妳沒有。」他妥協。
「嗚嗚哇哇……」不料這麼好說話的妥協竟讓她突然大哭。
「想哭的人應該是我吧?」範儒鴻苦笑道,他才是那個被整治得最慘的人,整人的她哭個什麼勁?
「你鳴嗚嗚嗝……為、為什麼總、總欺負、負我?哇哇……」
他欺她?「這一路上欺負人的是妳,被人欺負的是我啊!」
「你對她們……比對我……對我要好……」愈想愈委屈,愈委屈就愈覺得自己可憐,愈覺得自己可憐就愈想哭,「就是存、存心欺負……欺負我嗚嗚哇……」
天,她真像個小娃兒……範儒鴻按住她肩,扳過她的身,隱含笑意的眸看進一張淚痕狼狽的麗顏,過了一會兒,忍不住抬臂,以指月復拭去那些看來刺眼的熱淚。
她的哭聲如雷貫耳,可淚顏卻楚楚可憐,好像真的是他欺負了她,甚至讓他開始覺得自己真是個狼心狗肺的薄幸郎,唉。
身子被旋了半圈,趙柔柔突然重心一個不穩,跌進他懷里,她索性埋在他懷里哭得抽抽噎噎。
怦、怦、怦!听著他沉穩有力的心音,紅暈霎時染上她的雙頰。
「別哭了好麼?」她頭頂降下懇切求和的聲音,「妳可以氣我,可以作弄我,但就是不要哭好麼?」
一些事,在他心中逐漸有所了悟,不論是她的或是……他的。
不得不承認,她的眼淚,與她的聲音、她的笑顏同樣具有影響他的能力。
唉!唯有這個字能夠形容盡他此刻的心情。
「嗚嗚……嗝!嗚嗚嗚……」可以把這話當成是他對她的憐惜麼?趙柔柔羞羞怯怯地想,下意識地將身子更偎向他。
「你、你擔心我?」
「是啊、是啊!我擔心妳上不了車甚至爬到一半跌下來,傷了腿不打緊,要傷到臉就糟了。」他半真半調侃地說著,「妳也只有這容貌能見人……」甚至是騙人。
而慘遭她騙的第一個最佳範帖,舍他範儒鴻還有誰?
「範儒鴻!」縴弱小女子瞬間化身河東獅。
看來激將法比柔聲安慰法更能有效止住她的淚,範儒鴻領悟個中訣竅,謹記在心,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趙柔柔氣極,棉花似的粉拳不客氣地往他身上招呼,口中不停重復「討厭」這詞。
在這嬌膩含羞的「討厭」聲中,範儒鴻獨斷地將她打橫抱起,謹慎送上馬車坐定。
真的「討厭」麼?
可能只有天知、地知、直嚷討厭的人知,還有……
他也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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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不是範公子麼?範公子!範公子!」喜雀兒直揮手巾,見得不到對方的注意,趕忙追了起來,「範公子!請留步啊,範公子!喂--」
一高一矮並肩同行的身影頓停,同時回頭。
斑個兒的男子認出來人,「喜雀兒?」
又是個姑娘?!趙柔柔斜目一睨,從濟寧到通州這一路上,她已經見識過那凶惡乞丐所說的「桃花處處開」的盛況。
走到哪兒,都有姑娘喊聲「範公子」,接著小碎步奔來,再說一句「久別重逢,請範公子到寒舍坐坐」之類的招呼。
這個男人遍地桃花、四處留情,下流!無恥!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八成又在咒罵他下流,範儒鴻內心暗自嘆息,再一次後悔自己中了歐陽玉昭的計,隨身帶著一個「小牢頭」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範公子好記性,莫怪小姐這麼掛念您,前些日子還提到您呢!小姐要是知道您來通州,一定會很開心……咦?姑娘,妳是誰啊?」人如其名,嘰喳不停的喜雀兒終于發現範儒鴻身邊的人。
「我是他未婚……唔!」
又捂她嘴?!趙柔柔雙瞳含怨,火大地瞪著他。
範儒鴻略過不理,轉向喜雀兒笑問︰「襲人過得可好?」
都熟到能喚對方閨名了?!射向範儒鴻的怨目再加一成恨意,盈盈的水光全讓妒火給蒸散,一滴也不剩。
之前所遇見的女子,他都彬彬有禮地稱呼對方某某姑娘,可這個襲人……他竟喚對方閨名?!
那個各喚襲人的姑娘究竟是怎麼樣的絕色佳麗?竟然讓他光是念她的名就神魂顛倒揚起柔笑,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
他……還沒對她這麼深情款款地笑過!氣惱之余,芳心不由得黯然,為自己的境遇覺得委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