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招禍自來 第22頁

沒應聲。

「卞翔?阿翔?小翔翔?」

「妳在干嘛?」卞翔終于回神。

「喚魂啊。」她瞋他一眼,隨即關心的問︰「你怎麼了?心情不好的樣子。」

「我跟老陳共事三年多了。」本為同事,最後卻變成他必須緝拿的犯人,卞翔心里有著說不上來的復雜苦澀。「在千柔的事情過後,我轉調來這里,和老陳、小江搭檔,他人很好,真的很好。」

「嗯……」對于一個不久前才威脅過她性命的人,巫筱曉實在無法說什麼好話,只能安靜陪著身邊人,听他說話。

談話間,兩人來到附近一座小鮑園,卞翔坐在台階上,巫筱曉也挨著他坐下。

她一坐下,卞翔的腦袋就挨了過來,靠在她肩上。

「他在警局二十五年了,依照規定,已經是可以辦理退休的年紀,但他沒有。」他感慨地繼續說︰「我很敬重他,一直以為他是熱中于警察工作才不願退休,沒想到……他是為了方便犯罪才留下。到底……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為什麼一直都沒有發現?為什麼——」

「別這樣。」巫筱曉抱住他,不讓他再自責下去。「這根本不關你的事。」

「妳不知道。」她不知道毒鯨做了多少壞事,也不知道警方為了抓他,耗費多少警力。

「我是不懂。」她承認。「但至少我知道那不是你能阻止的。再說,作奸犯科是他自己的行為,跟你又沒有關系,不要把自己想得那麼偉大,卞翔,他們要做壞事是他們自己的決定,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我應該阻止他,讓他別繼續錯下去——痛!妳為什麼突然打我?」平白無故挨了一記爆栗,他有些錯愕。

「我要打醒你,好讓你不再作自以為是超人的美夢。」她說了那麼多,他一句都听不進去,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她干脆動手,看效果會不會好一點。「你只是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陳警官也是,是人都會犯錯,都有迷途忘返的時候,你事先知道了又如何,就算你強逼他回頭,他也不見得會改過向善不是嗎?」

「筱曉……」

「嗯?」

「如果哪天我迷了路,妳會拉我一把,帶我走出來嗎?」他問。

「不會。」

卞翔坐正身子,側頭看她。「這答案會不會太無情了一點?」這麼狠?

鮑園路燈下,只見一張俏臉紅似烈火,毫無預警的,芳唇突襲身側的男人。

這突如其來的大膽舉動,讓卞翔愣在當場。

「我不會,因為你迷路的時候,我一定也跟著迷路了。」她不敢看他,「我的方向感很差,不是做向導的料。」

「所以我得自求多福了?」雖是問句,但話中帶著濃濃的情感。

患難與共,無論他在哪里、做了什麼,她都會陪在他身邊——這是她想表達的意思,而他,接收到了。

「我有沒有說過,我很高興認識妳?」

「沒有。」倒是說過很多次後悔認識她。

「那我補說,我很高興認識妳。」

「我听見了。」她低垂著臉,好藏住羞怯的表情。

「我有沒有說過,我很慶幸此時身邊有妳?」

「也沒有。」倒是抱怨過她太吵,讓他不得安寧。

「那我再補說,我真的慶幸此時身邊有妳。」

「哦。」小臉依舊低垂,只讓心上人看見她發頂。

「筱曉……」

呴!巫筱曉惱羞成怒。他哪來這麼多話,很……很羞人耶!

「我有沒有說過我愛妳?」

「你很煩,到底還有什麼——咦?」他剛剛說了什麼?

巫筱曉訝異地抬起臉,正好迎上他壓低的唇。

這回,他直截了當說出口——

「我愛妳。」

第十章

霪雨霏霏,寒冷的氣溫更添冷瑟蕭然的氛圍。

一把藍傘在中山第二分局外收攏,縴影進入警局後,與值班的警察打了聲招呼,立刻轉往偵訊室的方向。

二十分鐘前的一通電話,將巫筱曉喚來此地。

「筱曉,這里。」卞翔一看見她,便招手喚道。

巫筱曉上下打量他。「你沒事?」

「我怎麼會有事?」他不解地反問。

「你剛在電話中說有急事,我以為你工作時受傷才——」

「是我沒說清楚。」卞翔安撫地親吻她額角。「是老陳要被移送了,他說有話想跟我們說。」

「我們?」關她什麼事?

「嗯。」卞翔摟著心上人往偵訊室走。「就是我跟妳。」

「關我什麼事?」在心中的疑惑說出口的同時,兩人已踏進偵訊室。

「麻煩你在外頭等一下。」卞翔對負責看管犯人的同僚說道。

不一會兒,偵訊室內只剩他倆,和坐在椅子上、雙手被銬住的陳在福。

「老陳。」卞翔拉著巫筱曉在他對面坐下。「我們來了。」

「給根煙抽抽吧。」望見卞翔驚訝的表情,陳在福笑道︰「你以為不在局里抽就沒人知道嗎?我知道你會抽煙,也知道你身上有煙。」

「姜還是老的辣。」不得不服輸,卞翔拿出口袋里的煙,遞一根給他,並為他點火。

呼出幾口煙,陳在福的神情在煙霧後顯得柔和許多。

「你們兩個很像我跟我太太年輕的時候。」他緩緩開口,「我跟你們說過,我和她是在一次跟監行動中認識的,最後結婚、生小孩,然後離婚,小孩歸她。」

「那又如何?」哼,面對曾意圖奪走她性命的人,巫筱曉無法和顏悅色。

卞翔暗中拉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動怒。

「脾氣要改一改呵,巫小姐。」陳在福不以為意地道,「警察的工作很繁重,壓力也大,最需要的是能在背後扶他一把、讓他休息放松的人。妳想想,如果辛苦工作一天回家後,還要應付家人的情緒,一兩次還好,久而久之就會出問題。」

「老陳——」

「卞翔,你還年輕,警察這個工作對你來說,也許讓你感到光榮,但這只是一時的。看看我,我在警局做了二十幾年,最後得到了什麼?這個工作只會讓你一直失去——失去朋友、失去家人,到最後失去自己的性命。鞠躬盡瘁得不到什麼好結果,民眾不會感謝你,上級也不會嘉獎你,如果僥幸能活到退休的年紀,得到的只有一筆吃不飽又餓不死的退休金。」

本以為這麼說之後,卞翔會無言以對,孰料他竟笑了。

「我不在乎。」握緊掌中柔荑,他堅定地說︰「我早就知道干警察這行是吃力不討好,但我不會後悔,我有我想做的事,而這事只有當警察才能做到。」

「喔?」陳在福訝然。

不只是陳在福,巫筱曉也側首看他,十分好奇。

「我是個孤兒。」這句話說出口時,他感覺到掌心里的小手動了動,反握住他。

他朝巫筱曉投了記感謝的微笑,「我的父母死在一次銀行搶案中。當時,我們一家人只是到銀行辦點事,結果剛好遇上搶匪,被挾持為人質,最後,我的父母在過程中被槍殺,我則被其它親人收養,一直到十八歲才開始獨立生活。」

「這麼說,你做警察是為了報仇。」陳在福輕哂。

「不,搶匪當時便被逮捕,也已入獄服刑。我做警察,只是想盡一份力,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其它人身上。」

「你一個人救不了所有的人,也抓不了所有的歹徒。」

「如果沒有壞人,警察不就失業了?」卞翔笑著說,「能救一個是一個,能抓一個壞人,這個社會就少一個壞蛋。我的確曾認為自己無所不能,能做很多事、救很多人,但自大的結果是讓我失去了一個曾經愛過的女孩……」說到最後,臉色愈見黯然。「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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