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琪忍不住自問︰是不是她的生活像鐘擺,太過規律,才會讓人如此熟悉自己的作息時間?
每天提早半個小時上班,晚一個小時下班,這個長久以來的習慣,加上車子偏又巧合送檢,讓她落得此刻的下場。
「好巧,在這里遇見你。」男人的聲音帶著某種程度上的炫耀。「還是跟以前一樣晚下班,難怪能當上經理。」
「真的只是巧合?」唐思琪反諷的口氣很是明顯。「我不只一次在這里遇見你。」卻是第一次,他在他新女友面前叫住她。
陳立民的臉上閃過瞬間的狼狽,但很快的,在身旁女人的面前武裝起強勢。「我是帶我女朋友逛街,踫巧經過這里才遇到你。」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子。「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唐思琪,冠亞集團投資部門的經理。」
「原來立民說的前女友就是你。」陳立民身旁的女子傲聲傲氣,一雙眼睥睨著高她半顆頭的都會女子。
這種女人她看多了,小有成就自以為了不起,就擺出一副冷傲高貴的樣子,難怪會把男人嚇跑。「我終于明白你兩年前對我說的話,立民,你放棄她是對的,她不適合你。」太強勢俐落的女人只會讓男人寒心、受辱。
女強人,這名詞附隨而來的是「感情路上的失敗者」的稱謂。
未痊愈的心傷,如今竟會添上一道連唐思琪自己都覺得荒唐的新傷──
兩年前?原來整件事情早在兩年前就開始了?!
就只有她還傻呼呼地被蒙在鼓里。
兩年前……是她升上副理的時候。
原來如此,她在工作上的成就讓他失了面子──早在兩年前就起了開端,他當時就瞞著她與另一個女人交往,放棄了彼此之間的感情。
但她怎麼也想不到,先背棄的人居然還帶著女友到她面前耀武揚威,而這名女子竟能如此夾著勝利的姿態對待另一個女人?!
而他──她的前男友,指責她太強勢、不夠愛他,卻早在兩年前就背離了她,而今如此出現在她面前,是想炫耀嗎?
是要告訴她,他分手的決定再好不過?還是要強調他在感情路上的無往不利,順道來看她跌得有多狼狽?
分手之後,她努力重新適應一個人的生活,他卻一再故意制造巧合,提醒她情感上跌跤的事實,到底意欲為何?
這個男人──說得干脆,卻做不到決絕。
一股怒氣由心底竄上,姣好的白皙臉孔冷凝開口︰「如果兩位唱戲還唱不夠,我建議不妨到新公園去,想必觀眾不會像我這般毫無反應,令兩位失望。」
「唐思琪!」惱羞成怒的陳立民出言一喝,「你是什麼意思──」
「是你要自取其辱,又想把責任推到我頭上?」她為什麼會愛上這個男人?
唐思琪臉上無動于衷的表情,讓陳立民更覺尷尬。
「我當初真瞎了眼,才會被像你這樣──」
「嗨,讓你久等了。」
突地,天外一道悅耳的男音闖入尷尬的三角世界,截斷了陳立民的另一波攻訐。
「我錯過什麼了嗎?」可法‧雷揚言道。
「你是誰──」被突然出現的俊美男人比下去,陳立民馬上將憤怒轉移炮口。
「我才想問閣下是哪尊。」俊美得近乎沒有天理的男人在注目下從容應對。
TenderMen的牛郎?認出來人,唐思琪直覺不可思議。
那夜室內昏暗,加上心情極差,她並沒有仔細端詳這個人的長相,如今仔細一看,只能說──不愧是職業牛郎。
猶記當時對他的態度極差,如果不是再見到他,她不會想起來。
只是──他突然出現是想做什麼?
其實可法‧雷此舉純屬湊熱鬧,在對街認出這個讓他自尊心受挫的女人後,本來想轉身走開,如果不是看見這兩個人攔住她吱喳著什麼,又看見她臉上淡淡的不悅,他不會好奇地走過來。
可一靠近,這一男一女的話愈听是愈讓他冒火,不由自主便伸出援手。
他的確伸出了援「手」,救難之余不忘吃些小豆腐──
長臂環住唐思琪,可法‧雷用著低沉幾乎成誘惑的嗓音輕喃︰「寶貝,你朋友?」長指點點兩人。
寶貝?唐思琪蹙起柳眉斜睨,注意到他戴著手套。
「原來你也有別的男人!」陳立民臉上的表情令人難以讀清,但口氣里的責備顯而易見。
尤其,在發現攬在身邊的女友一雙眼也巴巴黏住對方陰美俊邪的容貌上時。
「嘖嘖,听你的口氣,好像她不應該有新男友一樣,這是不是叫做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你、你是誰!為什麼這樣跟我說話!」
「哎呀呀──」俊臉露出揶揄︰「閣下到底是哪尊,憑什麼干涉我和思琪兩個人的事?」
「我是她的前男友──」
「我是她的現任男友,注意哦,是‘現任’。」
言下之意是︰老兄,你過時了,哪邊涼快哪邊去。
陳立民注意到對方戴著手套的怪異,刻意斜唇哼笑︰「你的新男友是個潔癖狂?」
「總比某人不愛干淨來得好。」吁,應對自如。
「你說誰不干淨──」
「哪個人應聲就是哪個人。」區區斤兩,不足視之為掛礙。
陳立民身邊的女子听出男友介懷的口吻,強迫自己跳出眼前俊美的迷霧,回頭捍衛自己的領土。「立民,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愛她?為什麼這麼介意她有新的男朋友?」
「我……」陳立民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真是夠了!面對這出鬧劇和不請自來的救難超人,唐思琪並沒有被救離苦難的逃生欣慰感,反而覺得自己陷入更深的泥淖。
現下,她只想逃離這里,無風也無雨地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再有任何人介入干涉她,永遠不要!
「陳立民,過去式已經是過去式,你有新女友,我祝你幸福,這位先生,我並不認識你,也不需要你多余的英雄救美,更不會感謝你的相助;相反的,你只是讓我陷入更難堪的境地。三位如果想過戲癮,盡避在此切磋,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從容退場,唐思琪走得決然。
這是她的傲骨,也是她的自尊。承認感情路上的失敗並非怯懦,正因為承認,才能揮別過去,讓自己真正死了心。
死了心……是的,如果今天沒有看見陳立民如此張狂又孩子氣的言行,她會無法忘懷當初他對自己的全心全意。
只是……仍然感到難過,她被欺瞞了兩年是鐵錚錚、也是令她感到狼狽不堪的事實。
靶情路上,她失敗得好徹底。
不理身後人的叫囂,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場爛仗。
第三章
雖然唐思琪已經試著遠離那教人心煩的戰區,但還是有人不放過她,完全不給清靜。
此刻,一女一男、一前一後,如影隨形,後者還不時傳來喳呼的嘮叨──
「根據電視公式的情節推演,你應該配合我演出這出戲、裝作我的女友,然後在對方驚艷錯愕的目光下從容退場。」他想好的劇本被這落難女子徹底破壞,她完全不配合自導自演的男主角。難得他想玩,卻沒有人陪他。
嗟!這是哪出電視劇的戲碼?只有一個「糟」字可言。唐思琪暗忖。
可法‧雷兀自滔滔不絕,「嘿,不是我自夸,但至今很多人都會假裝這一套藉以認識我。偶爾有時間玩上一場的話,我倒是會假裝上當,但自動上場演出,這可是大姑娘上花轎──生平頭一遭,你應該好好珍惜才對。」
這個人是孔雀嗎?自嗚得意到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