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事人都不氣了,她哪來的氣?
杏眸無可奈何地翻向天,呂若玲縴掌一攤。「隨你。」
聶投以興奮的怯笑,像個單純的男孩。「謝謝。」
這人真呆。她搖頭,看著他跟小吳交涉,明明是好意幫忙,看起來卻像被使喚似的,田蜜跟小吳實在太過分!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偏偏全心埋首車蓋下的聶,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樣興奮,讓她笑也不是、氣也不是,暗暗佩服他的好脾氣。
「修、修好了。」掀起的車頭蓋後,聶露出憨笑的臉。
小吳似不信邪,坐進車里發動,引擎果然重新運轉起來。
「哇!看不出來你真的會修車。」田蜜喜出望外,急忙坐進前座。「若玲,上車吧,別讓他們久等。」
怎麼會有這種人?!呂若玲一臉不可思議,「你們連聲謝謝都不說?田蜜,你……」
听出她口氣夾帶怒火,聶急忙晃手。「不、不用了。」
「他都說不用啦。」田蜜打蛇隨棍上,滿不在乎地道。「你到底來不來?不來我就自己去羅。」
此話一出,又燒出呂若玲一肚子火。
瞧那反應,田蜜心里有數,拍拍小吳的肩膀,指指前面,暗示他開車上路。
而聶深怕好人做不到底似的,正彎腰對駕駛座上的小吳交代,「那個……新車不能一開始就、就開太快,引擎會吃不消,所以——」
噗——不等他說完,賓士車揚長而去,送他一口煙吃。
「咳!咳咳……」未竟的話語變成咳嗽連連。
濫好人一個!呂若玲終於明白,為什麼爸會叫他傻小子了。
「聶,人好可以,但好過頭只會被人欺負,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禮尚注來的道理。」
忍不住提醒呵,他曾經救她免於被狗咬的厄運,這份情她始終記在心里,見他被人欺負,心里當然不痛快。
這男人實在是單純得可以,一點都不知道人心險惡。
「我知道,謝謝!」年近三十的男人,卻流露出怯稚笑顏。
杏眸再次朝天一翻。「但願你是真的知道啊。」真令人擔心。
這樣的男人,需要的恐怕是一個擅長照顧人的女子吧,她想。
有點好奇,他愛上的及會愛上他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
「如果沒事……我、我走了……」
戒慎的話語引開呂若玲胡思的冥想,就見男人後背晃晃悠悠地遠離。
基於某種突來的沖動,呂若玲跨大步伐追上他,輕拍他微彎的背脊。
「啊?!」
「是男人就不要駝背!」黛眉彎起不贊同的弧度。「身高是你的優勢,別浪費了!」
「是、是是!」聶想也不想,立刻乖乖照做。
瞧見他紅著一張臉,努力挺直背脊的認真模樣——
噗哧!「呵呵呵……嘻嘻……」天,到哪兒找像他這樣老實憨直的人?聶,你真有趣。」
有趣?粲然的笑容與話語,同樣帶來眩惑的威力。
很少人——不,幾乎是沒有人,會覺得他有趣;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悶,就只有她覺得他有趣。
有趣嗎?茫茫然搔首,他不知道自己有趣在哪里。
但是……他喜歡看她笑,這次他確定了自己的感覺。
如果她覺得有趣,那就有趣吧。聶憨然欣賞近在眼前的粲笑美顏,只覺那笑紅的臉像隻果似的……
忽地,那張隻果臉蛋仰頭向他。「一起走吧,我下面請你吃。」
「咦?!」
「我煮的面不輸我爸,你不相信嗎?」
「不、不是,我、我相信。」
「那就走吧。」呂若玲皓臂爽快一招,頗有乃父之風。「再不走就不等你了。」
聶推高眼鏡,憨實地跟上前。
一路上听她時而說話、時而輕笑,任夕陽余暉下——
自信滿滿、笑意盈盈的側臉,他一直記得……
那是他第二次,敢這麼放膽注視另一個人,而且對方還是個女孩子。
或許從那時起,心里就容不她的存在,隨著見面的次數增加,一次又一次累積出難以啟齒的情愫……
「在想什麼,半天不吭聲?」可法‧雷的聲音飄過來,驚醒陷入回憶中的聶。
一只手掌在這同時探向他——
回過神的聶左手操起螺絲起子、右手拿著扳手,交叉將之擋在空中。
「嘿,聶,學聰明了呢!」難得啊!不枉他多年來的偷襲。「這招擋得好。」
「別、別想偷窺我、我的心事。」黑框後的眼,防備地瞪著可法‧雷揚在半空的手。
可法‧雷輕聳雙肩,無所謂地收手。
雖然好奇,但——
難得聶聰明了一回,就饒過他呵。
第三章
「若玲,你好久沒來了!」
「最近有點忙。」呂若玲笑了笑,簡短說出最近公司正在上演的總經理秘書大戰。
「……所以,你最近這麼忙的原因,就是為了爭取總經理秘書一職羅?」白楊透明的影子上下飄呀飄,對於現代的任何事物部很有興趣。「對手很多嗎?很難嗎?」
「還好。」她挺有把握的。眼角掃過辦公桌後的男人,「原來你在啊,聶。」
誰叫他?聶抬頭,在沙發處找到聲音的來源,臉頰立刻老實不客氣地微紅,朝她僵笑了笑,又低下頭,沉默地忙著自己的事。
認識一年多,雖已習慣他的安靜,可還是會好奇他在做什麼,佩服他總能拼拼湊湊出許多教人意想不到的東西。
「他到底在忙什麼?」
「這一次是拼裝電視機。」
「電視機?」天!「現在一台電視機才多少錢,用得著這麼刻苦嗎?」
「花錢買哪有免費的好。」白楊說得理所當然。
「你被黎帶壞了,做人像她那麼小氣,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呂若玲一直無法苟同黎忘恩的生活方式,真虧她的愛人村上憐一受得了。
「但我很喜歡她,還有這里每一個人……」如果鬼有血氣,想必白楊此刻定是紅著瞼的,「你們並不怕我。」
「我八字輕,本來就容易感覺到靈異現象,看得見你,我並不意外,倒是你這麼漂亮,反倒推翻了我對鬼的認定。你知道的,以前我在迪化街看過斷手斷腳的鬼魂,那時才十二歲,後來才知道迪化街那一帶,在日據時代是有名的刑場,到現在我還不敢晚上去逛迪化街。」
「看得見鬼魂,對你而言很麻煩吧?」
呂若玲想了一下。「以前是這麼想,但現在不了。如果我看不見鬼魂就不能認識你,听你說說古代的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注意力被牆上咕咕鐘的報時聲拉走。
听白楊說,這也是聶的杰作。
雖然有自閉癥,但他真的很行,什麼都會修。
時針指著十二,正吟唱著「歡樂頌」。
時間過得真快。「聶,你中午想吃什麼?」呂若玲主動問。鬼可以不吃東西,但人可不行。
砰、磅!一道閃光之後,緊接著——轟!聶辦公桌上正要裝嵌的映像管冒出裊裊白煙,發出難聞的氣味。
沙發上一人一鬼被這情景嚇得跳起身。
「聶?!」呂若玲看得傻眼。「你沒事吧?」
「沒、沒、沒事,咳咳咳……」
怎麼可能沒事!「那是爆炸吧?」雖然不大,也算是個小爆炸。
「別、別過——咳咳……氣有、有毒,咳咳……」他頭有點昏,剛剛吸入了不少有毒氣體。
有毒他還站在那兒,不知道要躲?
「白楊,先把所有的窗戶打開,再去拿毛巾沾濕。還有你——」呂若玲三步並作兩步定向冒煙處。
「好!呃……」鬼影飄了幾步頓住。她、她她她這透明的形體,要怎麼開窗、拿毛巾啊?!
「別……」聶抬手想阻止呂若玲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