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有個穩定的工作是好事,加油。」
「嗯。」
老眼精明一閃。「你在追我女兒?」
「嗯,啊!我、我不是……」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想否認。
「我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還多!這雙老眼還管用,看得出來你對我女兒有意思,好你個聶小子,總算開始行動了。」老呂重重拍了下他的肩。
「你……不反對?」
「反對?為什麼要反對?你人老實,又有一技之長,我有什麼好反對的?」
「我、我沒有錢。」他語氣虛弱。
「錢只要肯賺,要多少有多少。」
「我也沒、沒有成就。」
「成就是什麼東西?能疼我的寶貝女兒嗎?我只要我女兒有個疼她愛她、老實又不會偷吃的對象就夠了。要是像雷小子那一型的男人來追我寶貝女兒,我立刻用掃把攆他出局!」
炳——啾!此刻賦閑在家蹺腳看報紙的可法‧雷,沒來由地打了個大噴嚏,還不小心從沙發滾下來。
「聶小子,如果你敢欺負我女兒——看過我剁鴨肉的刀吧?哼!到時就等著當下一只鴨子讓我剁!」
聶吞吞口水。「我、我知道了。」
「嗯,很好。」點點頭,老呂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大手—把拎起他。「說!你跟我女兒是不是有一腿?!我最恨人家還沒結婚就——那叫什麼來著?嗯……婚前性行為!說,你有沒有?!」
「我……人……是人都……都有——」他困難地吞了口唾沫,咳了幾聲,「兩條腿……」
我咧!「誰問你人有幾條腿來著?!我說你跟我女兒——」
「爸,你干嘛揪著聶不放?」呂若玲剛下樓,不解地看著老爸,
「女兒,你給我老實說!最近是不是跟聶小子走在一塊兒了?」
「同公司一起上班有什麼不對?」
嘖,跟他打馬虎眼?!「我乾脆桃明了說,你們兩個年輕人交往,用不著把我蒙在鼓里。」說到最後,老人家粗獷的嗓門變得好委屈。「我又不是說不通的老古板……」
「爸,你在說什麼啊?」她頓覺哭笑不得。「你別想大多,我跟聶只是朋友。」
此言一出,猶如一支箭,狠狠射進聶心口。
除了痛,他找不到第二個形容詞。
「聶,該走了。」
「呃?哦,好。」恍惚起身,看見老呂偷偷送來的加油手勢,聶強笑回應。
望著前方挺直的背脊,新的一天才剛開始,他就覺得愁雲密布。
懊怎麼說聶這個人?
無意識停下手邊動作,腦中思緒被今早的畫畫佔滿再佔滿,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噴笑出聲。
天,她真的是服了他——
由於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今早天大明時,才讓夏陽融蝕了布滿天際的烏雲,還天空一片蔚藍。
早晨的太陽笑綻微躁的熱意,幾道未歇的雨絲稀疏落地,映入燦金的日陽,化成幾許略帶詩意的金絲,透過去的世界像被洗過的鏡子,分外清晰明亮、
翻掌迎進幾絲細雨,呂若玲微微笑開。
幸虧最近有聶陪著她,沉甸甸的心情才梢稍好轉,月兌離郁悶的苦海。
他的陪伴很安靜,也不多問,這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很喜歡台風,因為只要一有台風,學校就會放假,這種意外得到的假期,比任何事都要讓人來得興奮不是?」
「……我不知道。」聶喃喃自語。「我沒有想過這種事。」
沉浸在回憶里的呂若玲兀自續道︰「也只有台風天,面店才會公休,自從我媽死了之後,我爸一個大男人養我這個小女孩,也真是難為他了。尤其是青春期的時候,他畢竟是個男人……那時我常會想,如果我是男孩,也許父子生活的方式會比父女來得更自然。」
「老呂不會這樣想。就連遲鈍的我都看得出來,他很疼你……」想不出如何形容,只能加重語氣地強調,「非常疼。」
「你有沒有發現?」
「什麼?」
「你最近跟我說話比較不會緊張結巴了,有進步。」是不是因為最近常一起上班的原因?如果是,倒也不錯,
「是、是嗎?」
「又開始了。」嘻。「對了,謝謝你。」
「謝、謝我?」他什麼也沒做啊。
她俏臉微黯。「謝謝你陪著我,謝謝你沒有將公司到處亂傳的流言告訴我爸,謝謝你什麼都沒變,沒有因為流言而對我另眼待。」
「那些都不是真的,」他說得斬釘截鐵。「你很好,真的很好。」書到用時方恨少,話到說時更恨無,聶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厭惡自己的不善言詞。「我、我不大會說話,只知道事情總有一天會過去、會被忘記,你不必放在心上。」
「人言可畏,我本以為自己不怕的,可是……我似乎太低估言語傷人的威力了。這陣子我常想,是不是因為傷的不是自己,所以每個人總是如此輕易就將傷人的話說出口?」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但是黎說過,人跟人之間免不了誤解,那是正常現象,別人不能傷害你,除了你自己。」
「只有自己傷得了自己?」她搖頭。「我不這麼想,只要開始懂得在乎,就會被在乎的人事物牽絆、就會被傷,我……開始羨慕起你和『萬能事務所』的每一個人了。」
「羨慕?」好驚訝!她羨慕怪里怪氣的他們?
「嗯,你們活在自己的世界,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不會明知被旁人左右情緒是件蠢事,還傻傻地受影響。」
「不是不在乎。」他試著解釋,「只是選擇不在意。眼楮是別人的、嘴巴是別人的,我們只有一雙眼、一張嘴,管不了那麼多、也改變不了什麼。黎說︰我們都只是平凡人,為自己活就很辛苦了,根本不必在乎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是嗎?可我卻放不下,在氣氛變得尷尬的環境工作,我覺得……很難受。我喜歡觀鴻,也想跟他一直交往下去,但是,也許是外在的謠言壓力使然,我甚至開始問自己,這究竟值不值得?」
「他知道嗎?」
她螓首輕晃。「這是我的事,必須靠我自己解決。」
「你跟他……」想起那天燕觀鴻懷中的女伴,聶胸口漲起怒氣。「會結婚嗎?」
結婚?「不,還沒想到那—步,也許會、世許不會,未來的事誰知道?所以才一直沒行告訴我爸,而且……」她上揚的唇牽起一抹苦笑,「我覺得有點怪。」
「什麼怪?」
「也許是我多心,總覺得觀鴻跟我之間並不——」話語猛然打住,「這麼說吧,你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嗎?」
「什錦海鮮面。」聶不假思索答道。
「他卻連這個也不知道。是我小家子氣嗎?雖然這是小事,但……總覺得彼此之間好像隔了什麼。」而這讓她悵然若失。
聶盯著她,表情跟著拉下凝重的憂心。
那日看見的情景……唉,他該不該說?
似乎想到什麼,呂若玲強打起精神微笑,側首正對聶投來的問號。
「以前總覺得你需要人照顧,沒想到現在反而是你老在听我訴苦;不曉得為什麼,真正認識你之後,很多不想對別人說的事都會告訴你,就連白楊也不知道的事……」
對了,白楊呢?已經好久沒看見她跟你一起到公司,怎麼回事?」
「她說鬼月快到了,要準備一下。」
「準備?」
聶微聳肩,「我也不懂。」
邊走邊談問,兩人已走到巷口,來到通勤時刻繁忙的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