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容易受到驚嚇。「怕我麼?」
殷若瞳不假思索地搖頭。「不,只是——除了娘和千回,沒有人喚過我的名字,你、你是第三人。」
「難不成要我喚你一聲公主?」
「不要!」柔柔細細的聲音突然變得生硬。「不要這樣叫我。」
鳳驍陽聳肩,眸中有著無可奈何的疼寵。「你想要我怎麼喚你?」
「嗯……你想怎麼叫我就怎麼叫吧。」
「那你想怎麼叫我就怎麼叫。」他笑說,掬起佳人一撮發絲在指間繞圈地玩。
「驍……驍陽。」
「不錯。」吻住發絲的唇勾起笑。「听來挺順耳的。」
「是麼?」松了戒心,她悄悄看他。
偷瞧的眼因為被他一雙大掌板正臉孔而被迫與他對視。「你、你你——」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我準你看。」
「我……」羞窘燒紅她的臉,想移開目光卻又不由自主地深陷他含笑的黑眸,不可自拔。
「好看麼?」俊美的臉上略帶調侃的意味,瞅著她紅透的臉不放。
「你、你欺負人!」她嬌嗔,感覺臉快燒透了。「放、放手。」
「真要我放?」
听出他語帶雙關,她進退兩難,答不上話。
她的心是如此通透呵!鳳驍陽讓了步。「看著我。」
她依言,美眸難掩羞澀。
「就算你要我放,我也不會放,听清楚了麼?」
「我——」
「我一退再退,為的是躲你、躲自己為你驛動的心思,不願亂了命數」除非必要,他不輕易與任何人有所牽扯。
就是知道她與邢培玠、燕奔不同,所以他一再躲避,誰知仍是躲不過。
他該做的都做了,既然躲不過,也只能順應天命。
她撼動他的神魂,要他怎麼克制擁有她的?
「我躲了又躲,而你顯然對這一切都不知情,不斷出現在我面前,甚至教我幾乎妒瘋了神志。若瞳,你點了這把火,而我絕不允許它有熄滅的一天,你明白麼?」
他話里的堅決和篤定駭著了殷若瞳。
她想起自己的身分,卻無法說出違背他意思的話。
她該提醒他她無法自主終身大事,一切都握在父皇手中,可是她說不出口。
在她思他念他,如此深切的此刻,她說不出口。
「我——」鼓起所有能匯集的勇氣,她偎進他懷里,任由他雙臂緊緊摟住自己,就算痛,也不出聲。
她無言的默允令他狂喜。
「我不會放手,就算天崩、就算地裂,我也不會放手。你記住,一定要牢牢實實記住這句話——對你,我鳳驍陽絕不會放手。」
「我記著,找水遠都記得。」
「不要忘記。」
「不會忘,這生都不忘。」她發誓︰「我不想……不想再嘗當日在街上所受的痛楚,看著你與墨小姐有說有笑,我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
鳳驍陽托高她下顎,疼惜地吮去頰上的新淚。
「不會了,再也不會。無論將來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鳳驍陽也甘之如飴,絕不負你,絕不。」
她哽咽,在他懷里點頭,帶淚的笑靨如沾露梨花般惹人心憐。「我也是,我也是……」
鳳驍陽笑了,珍惜地輕撫她顫抖的背脊。
直到此刻,他終于明白,明白彼此相系的命數。
她不會知道,但他已明了于心。
那燎燒皇城、燎燒房舍、燎燒繁華榮景,不斷不斷燎燒,使其轉眼間化成灰燼,崩塌成一片焦土的大火過後,那煢煢獨佇的縴細身影——
是她,他命中相系的另一人。
然,他不明白的是——
為什麼是她?
她,是因?還是果?
無論如何,都回不了頭,回不了了。
第六章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我天恩王朝餃玉公主婚配北遼國皇長子耶律顏和壬午年戊申月赴北遼國國都完婚。
從此兩國互締婚盟、互為兄弟之邦。
永志不移欽此洪祥十九年癸卯月初九「我不嫁!」殷若瞳看著詔書,一看再看,皇詔的內容卻依舊不變,那是對她來說如同青天霹靂的噩耗。
怎麼能這樣!案皇怎麼能這樣!
「我不嫁!」冰白的十指緊扣身邊人的臂膀,哭喊的聲音已持續多時,重復著同樣的話︰「我不嫁我不嫁啊!千回,我怎麼能嫁、怎麼能嫁?我不要嫁啊!」
「若瞳!」季千回緊擁像無措孩童般哭泣的妹子,為她心疼,也為她擔憂。
她和鳳驍陽的情事,她一直是知道的,而她始終擔心皇上賜婚的這一刻來臨。
如今皇詔賜婚,還是要若瞳妹子遠嫁北遼國成為和親的犧牲品,這下怎麼辦?
尤其是——
「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告訴驍陽?告訴他……告訴他父皇賜婚,要我遠嫁北遼國?我、我——」
「你先別急也別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鳳驍陽一定有——」
「有辦法?」殷若瞳又哭又笑,神色淒楚。「我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找……我舍不下他,我無法不愛他!你明白麼?我愛他、愛他啊!」
「我知道,我明白。」季千回摟緊她,怕她傷了自己。
她看了大半年,當然不會不明白他們的情愛有多深,只是現下——
北遼國南下入侵由來已久,此次皇上願將最寵愛的皇女遠嫁北遼國,為的就是求一時太平,卻也因此必須斬斷一對比翼鳥、一叢連理枝。
「我該怎麼辦?」一直埋在心底的隱憂化成現實的撻伐,凌遲所有濃情蜜愛教,教若瞳幾乎無法承受。
她該怎麼辦?離開他,她定會想離水的魚般干枯至死呵!
「我……」想來好呈口舌的季千回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殷若瞳的心慌意亂感染了她,連帶的也讓她手足失措。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樣才能不嫁到北遼國?我要嫁的人不是北遼太子,我要嫁的是——」縴細的嬌軀倏地癱軟在季千回懷里。
「失禮了,若瞳。」季千回扶她躺上床,溫柔拭去她嬌顏上狼狽的淚痕。「姊姊也是不得己,不這樣你會哭壞自己的身子。」
棒打鴛鴦!這結果會是什麼?
雖然認識鳳驍陽不過短短半年,但,若她季千回識人無誤,那人絕非尋常人,否則不可能半年來回皇宮內苑像在自家宅院一樣自在,而不被發現。
「如果不是妹妹你情愛深植,做姊姊的我不會讓你和他暗中相會。」她不會的,因為……「你看不出來,我卻心知肚明,鳳驍陽並不像你所以為的那般無害,他是可怕的,只是為你而壓抑下來。現下這和親的消息若傳到他耳里,將會有什麼後果,找不敢想象,你明白麼?」
回眸透過窗望向天際——
烏雲已逐漸自天邊向皇宮內苑涌來。
天,開始變了。
※※※
燕奔以手肘暗推站在左邊的邢珞玠,悄聲問︰「那家伙現下腦袋里想的是什麼?」
「不知。」
再暗推右邊的人。「你——」
「哼。」連問都來不及問就被哼聲打了回來。人如其名冰冷冷的冷焰,比邢琣玠更冰更冷。若不是因為功夫不及鳳驍陽,他根本不會甘心留在此處。
咽咽口水,眼奔再看向廳堂座上的鳳驍陽,那面無表情的俊顏反而比平時更令人心驚膽戰。
終于,座上的人啟唇發出聲音︰「這詔書是誰帶回來的?」
呃……看看左右,沒人承認。
早知道就別這麼多管閑事了,唉……
「是我。」燕奔站出來,自認倒霉。
路過城東,看見牆上貼了告示,他不識字,只听見耳邊百姓私語,心下一急就撕了回來,途中還被官兵追了好幾條街。
這下可好了吧!多事的結果是,搞得本來就怪里怪氣的鳳驍陽變得更加陰陽怪氣,誰也料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