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申衛然獨厚路猷雅,馬上有人不滿的跳出來。
「我先來的欸建築師,你家助理說我可以第一個拿到模型。」
「她辭職了。」申衛然冷言。
「可是她答應我……」
「不管你要什麼,去找她。」
刺蝟頭的男生啞口無言了。
要不是那個無能、弱智、花痴的助理把他所有的工作全排在一起,他何必忍受這些吵人的蚊蟲?為此沒有膽量承認搞砸了一切的她還哭著跑掉了,留下爛攤子給他收拾。
他承認自己龜毛。
一般建築事務所通常會依照工作的需求把工作量分攤下去,建築師只要負責設計理念、房屋造型的發想就可以了。
他卻包山包海,從頭到尾要求每個細部都不能出錯。
一個人哪來的四只腳八只手,他照他的進度趕工作,卻苦了一干等得叫苦連天的業主跟協力廠商。
為了盡快拿到自己的東西,只好一個個派人來盯著他,希望可以在第一時間拿到成品。
再加上天兵助理的推波助瀾,形成了今天空前大爆滿的狀態。
申衛然眼下有疲憊的眼圈,眼楮鎖住路猷雅。
「我叫你,過來。」
路猷雅在好幾把殺人的眼光里走到桌子旁邊。他看起來有點疲憊,一頭本來就很有個性的頭發現在更是凌亂,嘴唇有些干癟,工作台上的咖啡杯有好幾圈干涸的痕跡。
看起來他極度的需要水份。
申衛然伸出大手模了她的額頭。
他這一模害得想把紙袋遞出去的路猷雅忽然呆住,傻傻的讓他從她潔白的額頭一直模到下巴才收手。
他的手心帶著粗粗的繭,模在肌膚上有些刺痛感,像電流傳過。
「退燒了,藥還繼續吃嗎?」
他那口吻像家人一樣,路猷雅被他模個一圈,不僅腮幫子泛紅,而且一直蔓延到耳墜跟鎖骨。
申衛然看見了,一早忍耐至今的起床氣瞬間消去大半。
「你去那邊坐一下,我趕一下圖。」
「不必了,我只是來還衣服,我洗干淨了,謝謝你。」她臉上的水紅未褪,讓一個男人大庭廣眾的模遍了她的臉,等一下她要拿什麼臉轉過頭去面對別人吶?
「去那邊坐。」
他擺明了不讓她走。
路猷雅沒辦法,一雙眼哪里都不敢亂瞄,盯著地板上的紋路,悄悄挑了個最偏遠的椅子坐下,順便用紙袋掩住小臉。
看她那局促靦又害臊的樣子,讓申衛然心里很樂。
至于樂些什麼,雖然暫時還不是很清楚,但是把她留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的確能夠讓他安心。
她這樣坐著到底要坐多久?路猷雅才困惑的想著,室內電話鈴響了。
這麼多人,這麼多只手,卻全客氣的沒有人當它一回事,大家有志一同的等著電話答錄機接听。
不過,申衛然這電話好像沒有答錄設備,以至于來電的人也準備讓電話叫到失聲。
「喂,你好。」看起來她最閑的樣子,就她接吧。
「你是誰?設計師的助理嗎?」
「我不是,不過我可以把你的意思轉達給申先生。」她把話筒夾在肩膀跟耳朵之間,一只手找到便條紙跟筆,迅速的記下電話內容。
幣掉電話後,她心想︰反正已經做了多余的事情,畢竟他們有過「同居」一夜的事實,他大方的收留了她,她替他做一點簡單的事,這不算什麼吧?
于是她鑽進申衛然干淨整潔的廚房,廚房里多是現代設備,古典跟現代融合,在視覺上還有生活上都顧及到了,真是不容易的事。
雖然擅自闖進人家的廚房是很對不住又沒禮貌的事,她也不認為在這里睡了一個晚上就可以自以為是的把這當家,但是一想到申衛然缺乏水份滋潤的唇還有疲累的神情,她就覺得于心不忍。
找到放在流理台上的咖啡壺,她加水、放進適量的咖啡粉,插上插頭,不到幾秒鐘就听見咖啡壺呼嚕呼嚕的叫聲。泡一杯咖啡給他喝,讓他提振精神,是可以被允許的吧?
申衛然默默的看著桌邊多了杯香氣撩人的咖啡,還有一塊小點心,也看見路猷雅盡量不打擾他的身影,然後他听到那群烏鴉吵著也要公平待遇的喳呼聲。
路猷雅點點頭,然後每個人真的都有了杯咖啡。
他心里有點小不爽。憑什麼這些人的待遇跟他一般?但是看到他們只有咖啡沒有千層糕,小雞肚腸總算釋懷了些。
風卷雲殘的解決掉咖啡跟點心,他沒想到,竟是出乎意外的好吃。
他從小就是幾個兄弟中最挑食的,看不到喜歡的菜色寧可不吃,養大他們幾兄弟的姑婆有著完美廚藝,可是也常被他氣得拿起鏟子打人。
也不知道是否真是咖啡的魔力,接下來他下筆如神助,偏是這樣還能分神注意在短短的時間內,那個女人不只替他接電話,收郵差送的掛號,忙進忙出,整理起上一任助理留下的爛攤子,一直到他把所有的人全部打發走,她還在用訂書機喀喀喀的把文件分門別類。
他瞄了眼,驚訝她的清楚。
「我還要一杯你煮的咖啡。」拿著空杯晃了晃,指使人指使得很順手。
「忙完了?」雖然她不會認為Photoshop?就是設計師的一切,親眼看到他從草稿到手工繪圖,到巨細靡遺的模型制作,那種隔行如隔山滔滔如江水的崇拜,讓人不由自主的對他另眼相待起來。
申衛然點頭,揉眼,伸腰。
趁著路猷雅去倒咖啡的空隙,他翻閱了那堆他沒空整理,也不知道要從何整理起的資料明細。經過她的巧手分成月份日期,分門別類的釘成一疊後,讓人更一目了然。
「對不起,我自作主張,還有,袋子里的衣服我洗干淨了,謝謝。」去而復返的路猷雅趕快把咖啡放下,拿起紙袋,雙手奉上。
看到她那麼一本正經,申衛然接下袋子隨手放下。「幾天不見,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嗯,女圭女圭……也就是你在咖啡癮看到的那個老板娘,答應讓我在咖啡廳打烊後打地鋪。」
「打地鋪,你是女孩子打什麼地鋪?」
「她男朋友最近住她那里,我去不方便。」她可不做這種壞人姻緣的事,更何況那個霸道又難纏的男人也不允許。
「你那天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我看你睡得很熟,而且也打擾你太久了。」
她果然不是那種一旦巴住機會就死皮賴臉趕也趕不走的女人。
「你是怎麼把這些客戶資料、文件檔案之類的東西分清楚的?我上一個助理講了半天也搞不懂。」捱不住罵,還丟下爛攤子給他收拾。
「我以前在別的地方也做過這些事情。」其實秘書的工作跟助理差不多,差別在于瑣碎的程度跟被使喚的人而已。
「為什麼沒做了?」申衛然對她生出興趣,還是任何有關她的一切都想知道的那種興趣。
「你還真把我問倒了。」想要四兩撥千斤卻不知道怎麼個撥法。沒錯,她從來就是個實心眼的人,不會拐彎抹角,女圭女圭常笑她越混越回去,也許就是這麼笨,才被人把感情拿來利用。
「不想說就別說了。」他們都不是初生的嬰兒,哪來的潔白如紙?不管好壞,每個人都是用過去凝結成現在的自己。
「其實也沒什麼,結束一段感情連飯碗也一起丟了,你要笑笑出來沒關系,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說我笨的人了。」
人跟人之間如果像電腦的資料夾可以一個按鍵就把一切消滅,什麼都不記得那該多好。
她坦言透露出上一個東家,誠實得令人發指,這樣的性子不管在哪里都會吃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