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都弄好了,那我們走吧!」替他理理本來就不需要整理的衣服,潤兒捱過來摟著她的脖子撒嬌磨蹭。
「娘,爹還在外面。」從窗口看出去外面一覽無遺,那個大叔正在朝他扮鬼臉,他很大方的也回了一個。
「他想在外面耗多久是他的事,還有,別這樣喊人,他……總之,不可以隨便喊人家爹爹知道嗎?」
「娘,你會替潤兒找個爹嗎?」
她瞄了眼外頭,「怎麼今天突然想到這個?」她輕撫孩子的頭,有些不是滋味,其實她明白她的孩子是懂事的,他從小到大不曾在她面前提過別人有爹這回事,就算常常看著有爹的孩子看到因為羨慕而露出向往渴望的表情出來,回過頭,從來沒跟她這娘要過爹。
今天卻發起執拗來了。
「因為你需要個男人照顧你。」多麼大人的話,是為她這娘設身處地的著想呢。
「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娘今天來不及做早膳,等等娘到街口給你買大餅吃。」勾曦玉啼笑皆非。
左鄰右舍都各有營生,賒個大餅跟豆漿是常事,誰叫她這做媽的不只女紅不及格,就連做飯這種事也……也是女性的恥辱。
還好她有個好兒子,不只不曾計較,偶爾見她跟自己慪氣還會軟言過來安慰她,說誰家誰家的娘雖然會縫衣燒飯可不會賺銀子也不會打架。
這……多貼心的孩子,不管吃過多少苦頭,有他這番話,過去都不重要了。
「好,我要蔥燒的,娘要紅豆餡的對不對?!」
可以免去吃娘那千篇一律的燒焦稀飯和摻雜沙子的菜脯蛋,潤兒有種逃出生天的快樂。
貝曦玉站起來腳熱辣辣就是一痛。
她臉上的表情嚇到敏感的孩子了。
「娘,你怎麼了?娘?你別嚇我!」
「噓噓,」她倒坐回板凳上,盡力要緩和事態。「昨兒個被大刀砸到,別嚷,家里不是有跌打藥膏,你去拿來。」
她老是這破皮那受傷,家里放著跌打藥膏變成常態了。
她把腳跨到凳子上打直,不用月兌襪就能看到那腫塊已經大得連白襪都被撐高了。
昨天一夜胡思亂想竟含糊睡著了,一早整副心思又被外頭那個男人攪得亂七八糟,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到受傷的腳,現在情況看起來很不妙。
趁著潤兒去拿藥的當頭,她趕緊把襪子月兌下。
本來期待它會自動散淤的血塊仍然在,本來應該白皙的腳板變成了非常淒慘難看的模樣。
模樣難看不打緊,今天可是還有活要干的。
去而復返的潤兒露出不可思議的眼光。他這娘就是這麼天才,所以他才說她需要有人照顧。
當然,那些他看不上眼的大人是別提了,他可是也很要求的。
他把藥膏放下,轉身打開家里大門,喚著百里鳴彧,「爹,你可以送我娘去看大夫嗎?」
身在屋子里的勾曦玉阻止不及,百里鳴彧高大的身形一鑽進屋內,外頭整片光線被遮去大半。
這人的動作也未免太過利落了。
貝曦玉想縮回攤在空氣里的腳,對于兒子的「背叛」她一時不知道該發難還是隱忍,不過,有人顯然是來發難的。
「我昨天看你走路就一拐一拐的,你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他的聲音真的不大,听在勾曦玉耳朵里卻像雷劈。
「對啊,我娘常常受傷,可她都說不痛。」窩里反的小子很盡責的投訴。
「我哪知道會這樣,都是你不好,你一直出現,都是你的錯!」她用雙手去捂腳,哪知道不踫還忍得住,一踫直鑽腦袋的痛讓她還強裝的堅強立馬破功,痛淚紅了眼圈。
百里鳴彧罵也罵了,他彎腰抱起管不住淚腺的人兒轉身出門。
門外,青空萬里,他搓嘴,悠遠的長嘯平平的傳了出去,不知道在通知或是知會誰。
「爹,你在做什麼?」他可好奇了,這個大叔跟他認知里的大人都很不一樣。
「你相信爹嗎?」
「我信!要不然怎麼會請爹帶我娘去看大夫?」
「爹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家,所以我讓人來帶你先到安全的地方好嗎?」
「我不想跟娘分開。」
「這樣啊,嗯,那一塊上來吧!」他示意潤兒爬上他的肩膀。
小人兒可樂了,他歡呼,毫不遲疑的從身後撲上來攀上百里鳴彧強壯的背,胖腿夾緊,雙手牢抱他的頸子不放,然後沖著兩個大人嫣然一笑。
百里鳴彧確定後面的小爬蟲固定牢了,他也沒忘記懷里人兒擔憂及不以為然的眼神。
「你別緊張,很安全的。」
一個在懷,一個在背,對百里鳴彧卻完全構不成負擔,他通體感覺到力量涌現,那是久涸的心忽然感覺到清泉,那種舒暢與滿足填滿了他空虛已久的心靈。
他催動內勁提氣,縱身飛起,頓時身體輕盈如柳絮,腳步矯健如飛,只听見潤兒開心至極的喊叫,一家三口瞬間不見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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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牆的盡頭是窄巷。
窄巷卻排著長長的人龍,濃郁的中藥味道散發在空氣中老遠就聞得到。
求診的人多如牛毛,規矩挺多的木蘭先生卻把藥廬結在人煙不好找的巷子底,就連熬藥磨粉的藥僮也不肯多請,堅持有多少人手做多少事,肯等的就等,不肯等或等不到的,就听天由命了。
不是他沒有醫者父母心根本是個懶字作祟。
木蘭跟百里家的孽緣要從百里鳴彧小時候說起,先是不小心被抓來當了他的主治大夫,後來又被他們家老三給纏上,這一生,說難听一點簡直就是欠了百里家的人做牛做馬要來還就是了。
因此他也從沒跟木蘭客氣過。
他直接掠過眾人往藥蘆最里面闖,藥僮看見是他也不攔阻,拿著蒲團扇的手還很自動的往里頭比了比。
百里鳴彧心神領會大步跨進內室。
內室的木蘭正在擬藥單,小毫一揮,把還沾著墨跡的藥單給了候著的病患,這才望向來人。
他是個斯文的男人,溫文爾雅,一襲青衫更彰顯出文人雅士的雅致出來,真要說他比文人秀上更加文質彬彬。
百里鳴彧逕自往問診的椅子落坐,手抱勾曦玉,背上還趴著一個胖小子,這景象讓一向冷情的木蘭不禁看了又看。
「你最好說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是大夫,我帶病人上門看診,其它不用廢話。」
唷,不給問,也不許人問吶。
「你是患者嗎?」
「你眼楮壞了?沒看到患者是她。」
「既然患者是這位姑娘,你憑什麼坐在患者的椅子上?」像是存心要跟百里鳴彧作對,木蘭好看的長眼輪流看過這三人,然後在胖小子的臉上逗留了最久,最後才又回到自己桌面上。
他確定百里鳴彧身上的這位是姑娘,這位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據他多年來的觀察所知,他對男風絕對毫無興趣。
不過這位姑娘靈淡的氣質、縴長的四肢卻非常神似大男孩,兩人擺在一起不調和中有種詭異的匹配呢。
「你放我下來啦,這樣真的太難看了!」
貝曦玉臉蛋爆紅,這一路不知道招了多少驚奇的眼光,畢竟被一個大男人抱著招搖餅街可不是什麼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來到大夫這里更是被消遣得無地自容。
「她的腳根本撐不住,我就是要抱著她你想怎樣!是大夫就趕快幫她看一看到底如何了。」完全不理會勾曦玉細聲如貓的抗議,他反過來威脅木蘭。
貝曦玉臉上的紅暈直從臉頰蔓延到頸子,因為他們的乍然出現,後面不耐久候的病人一個疊一個進來看個究竟,簡直是人滿為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