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氣把錦玉女放到一旁。
他的手指才伸回,錦玉女的衣料上已經傳來焦味,衣角冒著絲絲黑煙,而他半邊身體已經焦黑。
丙然是小人行徑!
神氣轉頭,街的對角站著一個男子對著他冷笑。
「縮頭藏尾的小丑終于出來見人了。」他仍不改譏誚個性。
「想不到一只魔也會對女人動心,真是可笑。」
「總比你這沒人愛的老不死好。」神氣咳笑,一縷血絲滑了下來,他也不以為意。
「這女人的靈魂我要帶走。」
「你什麼時候搶了死神的飯碗,還是你成了他的走狗?」
借刀殺人,這個渾球,該下十八層地獄!
男子若有所思的笑,雪白眼卻冷酷依然。「她早就該死了。」
「笨蛋,你找錯人了,她是我的,這輩子誰也別想動她一根寒毛。」
「你的對象是她?」
「沒錯,我不會讓你把她帶走的。」
「神氣,別說我沒警告過你,看在曾是朋友的份上,你把自己顧好吧,別管這女人,她只是個壽命很短的人類,有必要為她賭上你的命嗎?」他苦口婆心,看上去是對神氣有那麼一丁點感情的。
神氣大笑,又嗆出一口髒東西。「我听你在放屁,你們這些講話沒信用的臭神仙。」
什麼神妖不兩立,什麼天地間的規矩,全是屁話!
以前拿他莫可奈何,現在竟然趁他身體虛弱的時候想來搶人,這種完全稱不上光明的手段,我呸!
男人沉思了下,一字一句慢慢的。「那……我只好把你一並帶回去交差了。」
神氣狂肆的撇嘴。「笨蛋,那得看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不要以為沒有人動得了你,人鬼殊途,魔跟人也一樣,你不應該動心的。」男人也氣了,本來就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大家推推推推到他身上來,叫他做壞人,他一定要改掉好說話的個性。
「不要廢話連篇了,有辦法拿了我再說!」
「執迷不悟,說也不听,叫人為難。」男人自言自語。
神氣結了復雜的手印,既然這些吃飽討皮痛的家伙要來探測他的底限,就讓他們嘗嘗他的厲害吧。
平坦的馬路有了裂痕,地皮像被無形的颶風由深處掀了起來,以為即將掀起的驚濤駭浪沒有發生,因為,抖動了幾下之後的地皮只是小屑屑般的掉了一地,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倒是神氣在錯愕之余終于發現自己的法力大量流失,像是瞬間被抽干血液的蜥蜴。
氣竭。
他連站的力氣都消失了。
他砰然倒地,雙目怒瞠。
他中了拖延戰術。
先是借刀殺人,後來是廢話連篇的拖延,這些自詡高貴的神人,還真是不要臉到底了。
男人想走過來,卻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石塊打中額頭。
「……不許過來!」頭重腳輕的錦玉女對這男人感冒極了。
男人看也不看自己的額頭,卻听話的停住腳步,白眼盯著滾到一旁的小石頭,好像它是顆殺傷力極大的手榴彈。
她應該死了。
她厲聲說︰「你要我的命,拿去!別動他!」
本來就注定要死的她,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長短。
顛顛倒倒走到神氣身邊,吃力抱起他的頭,她面對男人淒厲的表情不見了,流泄出來的是無邊溫柔,她輕輕低喚神氣的名字,淚如泉涌。
他眼半睜,黑色精湛的眸子此刻有些渙散,口鼻耳朵都溢出溫熱的液體來,身體血肉模糊。
「神氣!神氣!你醒醒啊,神氣!」
他像是用盡所有剩下的力氣,勉力舉起的手想抹去她眼中的倉皇和無助,卻無以為繼頹然的掉回腰際。
他好看的嘴唇嚅了嚅,「我──愛……」
「不要說,我不要你現在說!」她紅著眼,誰都沒想到的……她驀然朝自己的手腕咬下去,她咬得深,頓時血流如注。
「──妳做什麼……傻事?」拚盡余下的力氣,卻阻止不了她。
她雙眼通紅,把手腕放在他嘴邊。「求求你喝下去……」
神氣的意識正逐漸遠去,他露出一個好抱歉、好抱歉的微笑……
天旋地轉,錦玉女干咽著,跪坐在地上,只覺得天地都遺棄了她。
這時候不曉得打哪來的救護車,急吼吼的停到她面前,青煙直冒,車子里下來了一堆人。
人影錯晃,她一個也看不清楚。
「來晚了啦,都是你的錯!」
「你別唆了,先讓人上車再說。」
「也只好這樣了。」
「真是的,一個搞的神形俱滅,一個連人都不做了,嘖!」
一拐子敲下去,有人唉唉叫。
接著,車子噗噗噗的開走了,連白眼男人也不見了。
被設下結界的空間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有些敏感度較高的人互問︰「要下雨了嗎?氣候好像怪怪的。」
「我有听到很奇怪的聲音。」
「有嗎?算了,約會要遲到了,快走……」
第十章
謗據人類的說法,她死了。
錦玉女模糊的知道。
分不清天空或地下,沒有左右還是前後,只有一處幽微的光芒。
她跟著那光一直一直的走,不到走了多久,走得人好累好累,卻踫不到那溫暖的亮光。
她可不可以不要走了?
但是,那雙腳跟意識是分開的,不能停,因為好冷,那地,像冰一樣的溫度,一停下來怕會就此動彈不得。
說是伸手不見五指,卻又看得見前方,不覺時間的流逝,腦子越來越是渾沌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渴意從身體的最深處冒了出來,那種渴望一旦出現就生了根,切切的,執著的,就只有一種想法。
──好渴,要是有水喝就好了。
誰,誰都好,誰來告訴她,哪里有水喝?
「……再往前就有了。」似有還無的聲音瑣碎又不清晰。
她沒有分辨,邁著麻木的腿繼續朝著無止境的闇黑走……
時間過去了,盡頭依然看不見。
她真的倦了,委靡的蹲坐下來,再也管不了奇冷的荒地。
說也奇怪,就在她雙膝跪蹲的地方有股細細的泉眼正汩汩流著透明純淨的淨水。
她大喜,伸出雙掌去掬取。
「別喝,幽冥的東西妳連踫也不要踫。」穿過薄紗似的迷霧,神氣大步的走出來,一把扶起了錦玉女。
「你──」有那麼瞬間,她認不出眼前的人。
「這該死的地方,才多久就讓妳把我忘得差不多了。」他詛咒,黑色瀑布的長發不知道被什麼削去了一大截,英俊邪魅的臉上到處是干涸的血漬。
那柄他常放在掌心的光劍變成了實體,此時就握在他手中。
他身穿盔甲,像戰神。
「神氣……」疲累的眼終于認清了眼前的人,又驚又喜,忍不住往他迸發冷光的盔甲靠過去。
「哼,幸好妳還認得我,再不然我就要生氣了。」他找人找得快發狂了。
「你怎麼也在這?」
「還問,這鬼地方不是妳該來的。」
「我……」她好像想到什麼,語哽咽了。「不是死了?」
神氣的眼閃了下。「別廢話了,我們先離開這里。」
「好。」
「真是的……非要逼我出來不可,神氣,你不能帶她走。」白眉白眼的男子從一塊岩石後面走出來。
神氣桀笑。「欺世盜名的神仙。」
白眼臉上有無奈。「神氣,我們曾經是朋友,你又何必非要糟蹋我才甘心?」
「人鬼殊途,神魔不兩立這些都是你們說的,現在又來攀交情,你把嘴巴說爛了也沒用,她是我的,人我是一定要帶回去。」光劍橫放在胸,帶走錦玉女,他是誓在必得!
「她死了,該魂歸陰曹。」
「白眼,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是你們一貫的伎倆?什麼時候做事一板一眼啊,這可不是我認識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