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看著太陽。
雙掌微伸,金色的亮光在她長黑睫毛上跳躍,張臉白玉無暇,像某種虔誠的信徒。
不像其他躲陽光就像躲瘟疫的女生,她舒適的享受著清晨難得的日照,四肢伸展,全無忌諱扭捏。
冬日的陽光不厚重,亮里帶著澄黃,暖和清爽,曬在身上一點都不著刺,也因為她,呆板的城市景物竟也鮮艷光彩了幾分。
那點紅,突兀而美麗。
這年頭見怪不怪的事多如牛毛,不過這是什麼宣傳手法?電視?電影?歌舞劇?或者什麼都不是……
「……賭一把,神經病還是憂郁癥?」
世紀末耳熟能詳的壓力癥頭,背著空空如也的大書包在街上閑晃的學生也有功課壓力,憂郁隨便一把抓,誰都有本經,就連翹課,也很正經。
「賭金呢?」果然吾道不孤。
「下星期花蓮兩日游吃住外加全部花用。」
幾千塊對家境富有的其中一個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兩人擊掌。
「說定了,你猜哪個?」
「你們要去花蓮玩?」被當成賭盤的女孩打斷兩個少年的發財夢。
啞口無言。
原來人家正常的不得了。
吧麻做那種叫人容易誤會的事!?
是誰一相情願好不好!?
不過打蛇隨棍上的把妹是雄性動物最本能的生活守則。「一起去?」
「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跟我們出去可好玩了,夜游、尬船、營火晚會,看妳想玩什麼都有。」質料很贊的喀什米爾薄料毛衣,暗絨布面的紅色吊帶裙,白圭女圭鞋還規矩的穿著蕾絲邊短襪,看起來就是好人家出身的女生,而且還是那種隨便唬爛個幾句就很好拐騙的那款。
這年頭把妹是男人重要的配備。
至于……吹牛,吹牛反正不用打草稿,先畫個大餅,至于大餅吃了會不會拉肚子,那不在他們的思考範圍內。
美女呵呵,要不是光天化日,狼嚎肯定出現。
「阿俊的雙B專門載美女喔,跟他出去可拉風了。」不是替自己把,是為有油水可撈的富家子弟牽線。
她有些害羞的搖頭,本來就白的臉蛋慢慢揚起兩坨雲也似的紅霧,至于矜持掙扎卻全部寫在白玉似的小手。
友人繼續吹噓。「妳知道他老爸是誰嗎?」接著說出一個人名來。
她不懂,很坦承的搖頭。
「不知道?沒關系,重點是他在陽明山的別墅,開起轟趴來,會讓妳HIGH到不行的。」
她不是很喜歡夸張的言詞,她只是想知道--「你們說要去花蓮?」
「小姐有興趣?」阿俊終于開口。
「我去!」她毫不考慮,那塊大餅很誘人,她想去。
轟趴沒興趣。
別墅沒興趣。
跑車沒興趣。
真是奇怪的妞。
但是管他呢,兩人喜出望外。
「跟這兩匹出門,準定會失身。」第四者冷不防出現,一舉無情的戳破少年維特的泡沫美夢。
他的聲音年輕干淨,洗得泛白的牛仔外套,一件分不清春夏的圓領休閑襯衫,有勁的長腿連帶著髒道看不出顏色的布鞋看似悠閑的跨在人行道跟馬路的階上,而他的人坐在改裝過的機車上。
「大鳥,扯我後腿厚!」叫阿俊的男生一把巨掌拍上對方的肩膀。也只有在這時候才能在身高上佔點便宜,要是讓大鳥站起來,他就只能靠邊喘的份了。
平平同樣年紀,他硬是輸人家7公分,要論吃飯,他吃的絕對不會比大鳥少,吼,人比人氣死人啦!
「你老人痴呆啦,看也知道那種女生不是能玩的,干麻逗她?」
「無聊咩。」
「走啦,殘害國家幼苗會被雷劈的。」
「不要啦,很正耶,不把可惜。」到嘴的肉……
「要玩的女人滿街都是。」
「X!你這種桃花滿天飛的人哪里懂沒女人緣我們的辛酸!」一拳加上一腳,大鳥抽腿的快,阿俊的無影腳還有降龍十八掌著著落空還差點被摩托痴的排氣管給燙到。
「我要去……是我自己要去的。」鼓起勇氣,範紫今走了過來。
溥敘鵬對上她,像迷途羔羊的眼神,百合般的氣質,小巧秀致嘴唇有點白,像晨露中還為盛開的玫瑰花苞,紙人的身材,根本談不上曲線,但是氣質一等衣的好。
一個天生麗質的溫潤白玉。
適合供在溫室里。
不是他們該沾惹的。
他薄唇一抿,竟抿出一朵深深的酒窩來。「漂亮的MM,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可不是什麼好人,社會新聞有空要多看一點,會隨便搭訕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貨色。」
他一語雙關,罵了阿俊也對她隨便的態度不以為然。
她听的出來,可是機會就這麼一次。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是說……我想跟你們出去……到哪里都可以。」
這些話對別人來說或許沒什麼驚世駭俗的,可是對一個被捧在手掌心長大的溥家公主來說,已經是鼓足她累積十九年的勇氣跟力量了。
「妳知道自己說什麼?」
怎麼看她都不像隨便招手就來的那種阻街女郎。
「而且,我不是mm巧克力,我是女生。」她很用力的點頭,像是怕別人不能明了她的決心。
他呆怔,阿俊先爆出狂笑。「唉唷,這麼逗,我心動了怎麼辦?」
「辦你個死人頭!」溥敘鵬一個白眼過去,釘死輕浮死黨。
「大鳥,別動氣,要是動了胎氣,我罪過就大了。」虧來虧去,口沒遮攔是年輕人的標志。
溥敘鵬一掌呼過去,把身高本來就差強人意的阿俊包往地下壓,直到他告饒,他身邊的跟班一個屁都不敢放,更沒膽為自己的金主出頭。
範紫今訝異極了。「你怎麼看都不像懷孕……哦,」好羞。「……對不起,我忘記男人不會懷孕。」
人家根本就是開玩笑,她又糗了。
溥敘鵬終于被逗笑︰
「乖寶寶,趕快回家去,森林里很多大野狼最呷意妳這種清純的小紅帽了。」說完還輕挑的拍了下她可愛玲瓏的臀部。
「你~~我……」她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模著被輕薄的臀,簡直不曉得如何是好。
「告訴妳把嘴唇咬破是很痛的。」連這點玩笑都開不起,還想出來玩?看著自己突然突襲人家小女生的手,他一陣自厭。
範紫今欲言又止。
「還有,阿俊貝引妳只是為了打發時間,妳別當真。」
她這才知道人家根本是耍著她玩的。
她沒反應,卻有個人比她更早跳出來。
「你們這些臭男人想怎樣?」白衣白裙白帽白鞋,竟然是一身雪白的白衣天使。
柳眉倒豎,大眼冒著熊熊火焰,雙手叉腰,美則美矣,卻不像天使,像是準備要罵街的潑婦。
「哪有?」阿俊立刻跳到溥敘鵬身邊。
他們拿楚楚可憐的小女生沒輒,更怕恰北北。想不到美女身邊還帶著錦衣衛,恐怖啊!
「我明明看到,你們幾個臭男生包圍著她一個人,別想大欺小,我可是練過跆拳跟空手道的。」
威風凜凜的俠女。
一干男性看傻了眼。
「她有病你們知道嗎?要是犯病,你們誰擔待的起?」她咄咄逼人,高聳的胸脯看的一群熱血少年都快噴鼻血了。
溥敘鵬從眼角里瞄到那始終雙頰帶著暈紅的小臉蛋褪成了青白,她不再抬頭看人,兩只略嫌瘦的手已經快要把十根指頭擰斷了,就像她犯了萬惡不赦的罪正在等待判決。
「只是聊個幾句,妳扣這麼大一頂帽子想壓死人吶!」阿俊小聲的抱怨,蚊子般的抗議不知道要說給誰听。
「我只是提醒。」不料她可是耳尖的很。
「要是每個女生都像妳這種鐵板,叫我踢我也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