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輝煌在內徹特菲家是常見的事,不足為奇,可笑聲……就稀罕了。
左岳一踏進門,就發現空氣中流動著不尋常的輕松氣氛,他告訴自己決不會那麼倒霉的,真的不會!不過,可惡,他是真的倒霉!從來不曾有過兩人同時間在餐桌上吃飯情景的內徹特菲家,居然傳出杯盤叮叮當當的踫撞聲,還有間或的笑語。
人影晃動,吸引了他停住腳步的是那股熟得不能再熟的聲音。
「少爺,要用餐嗎?」管家Z發現左岳不尋常的態度。
「哼,你什麼時候變成打雜的雜役?」他看見Z腕上的白布巾,「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Z是隨身保護他的保鏢,雖然他不喜歡有人亦步亦趨得跟著他,可也不代表他的人可以分心去替別人做事,「是,少爺。」
「原來你真的很喜歡開口閉口的訓人,嘖嘖。」
那頭讓人很難忘掉的卷發和聲音接著出現,左岳看見綠無暇仿如瞧見外星人入侵地球一樣。
「你這個招搖撞騙的小表,」他眼中的溫度低得叫人打哆嗦,一直以為已經打發走黏人的麻煩精,想不到她好整以暇得在家里等他,可是,為什麼見到她那張笑容可掬的臉,他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從冰寒的心肺生出熱度來?
見到她,他長年維持恆溫的情緒就會無端失控,可惡,看她跟家中的老狐狸有說有笑,她還想在他灰暗苦悶的生活中多加把毒藥嗎?
「你的脾氣太差,應該改一改。」中國人說吃飯皇帝大,不過吃頓飯,他生什麼氣?
「我可不可以不要見到你?」他居然用了請托詞。
「短時間內恐怕不行。」
左岳感覺得到自己額頭的青筋和血管正在火拼。「我夠低聲下氣了,你真不知好歹,不要以為我不敢打女人,吃完你的飯就給我滾回自己的老巢。」他凌厲地瞪著綠無暇。
「不行,你忘了還欠我一個人情,我是你的恩婆,你不能對我動粗,不能趕我走,我愛待多久就待多久。」綠無暇勾勾手指頭,要左岳彎下腰,對著他的耳朵低語。
左岳僵著腰再挺起,狠瞪威脅他的女圭女圭臉,可是對張沒神經的笑臉發火能看多久,瞪累了,他眼珠一轉,重重地閉下來。
他最恨人家威脅他!但是——他的確欠她一次。
「可惡,我一定會後悔的。」他罵自己心軟,自找苦吃。
至于旗開得勝的綠無暇她可開心了,住在這幢華宅里有吃有喝又有伴,誰要回那座冷清清、淒淒慘慘的時間廊。
「先不用高興得太早,你的豁免權只有一次,下次再敢威脅我,我會叫人把你扔到荷花池去洗澡!」
「你家的荷花池?我沒見過。」
這個富麗堂皇的宅子她也不是很喜歡,冰冷的家具,貴雖貴矣,可都是些沒生氣的東西,也難怪住在這里的人臉上全結了霜,一副別來煩我的表情,沒有一個友善的。
不是她喜歡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實在是這里的每個人都當她的出現是有目的的。
嘿嘿,可也因為這些因素,讓她本來無趣的心情變得大好,甚至想高唱一曲,左岳的家超乎她想像中的好玩,也許這次能多打發掉一些無聊的時間。
「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只是在這里小住幾天,等我厭煩了就走人,怎樣?」夠寬宏大量了吧?
「別怪我沒知會你,這間屋子里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鬼怪,想住下來,自己好自為之!」在他身邊的人個個都是披著糖衣的魔鬼,這個不懂人心險惡的小卷毛,讓她吃些苦頭也好!「妖魔鬼怪?」綠無暇咯笑出聲。那可是她本家,有什麼可怕的,有空她倒想會會!「好可怕喔。」
「你就不能正經點!」左岳動手了,他捏了綠無暇粉女敕的小臉一把。
「要我學你的死氣沉沉和悶騷,你干脆一刀宰子我。」居然捏她,綠無暇動作快速得很,她像彈簧似的往上跳,身子非常靈活的她在跳躍的同時,禮尚往來得也擰了左岳的臉頰。
「你找死!」左岳不敢相信自己竟這麼容易被親近,還吃了暗虧,這個得寸進尺的巫婆。
「小姐,拜托你不要再少爺說一句就頂一句的,這樣不好。」Z急著出來打圓場,生怕左岳真的生氣,那殺傷力可比超級強烈台風還可怕,「哪里不好,也不想想自己落難那副慘樣……嗚……干麼,想殺人滅口嗎?」
冷不防左岳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害得綠無暇還以為他真的要殺人滅口,霍然蹦得老遠。
「Z。」左岳氣得什麼話都不願再說,讓Z自行料理善後。
「哼。」綠無暇對著左岳的背影噴氣。
看在他這麼不歡迎她的份上,她會「用力」得給他住下去的,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第四章
不是她愛挑剔、不知好歹,實在是這種地方真的能住人嗎?
倒不是佛列德虧待她,讓綠無暇住狽窩或豬欄什麼的,是她討厭那種金、銀、銅、鐵、玻璃、鋼材鑄成的家具,很不幸,這個外人看起來舒適寬敞的房間就沒一樣如她意的。
既然不是她要住的地方,動手改變一下,應該合情合理的,她俏皮得動動鼻,食指揮過的地方銀光流離,所有被她看不順眼的東西整個煥然一新了。
強化玻璃的茶幾換做老藤自動攀爬成的藤桌,椅子呢,是橡樹大的葉子三片為底座,兩片是椅背,床呢,是她睡慣的花床。
「這樣,還算順眼。」她拍拍手,對自己的表現算是差強人意的滿意。
不過她看看,覺得還缺了些什麼。
「綠色植物。呱。」跟綠無暇成為室友的小黑提點了一下。
「對了!就是這個。」她用食指跟拇指交叉打了個脆亮的焐??親憂崤?夷誚鍬渚投喑隼蔥翁?恃薜吶柙災參錚?鎏礪桃獍蝗弧?
沒有這些花花草草,綠無暇沒辦法在內徹特菲家多待1秒。這是她的宿命,天生的命,不能違抗的。
「你好厲害!」小黑趁機拍馬屁。
「我也這麼覺得。」有這樣的同伴,就少不了同毛病的主人。
房間整理完畢,她才想撲上床睡覺,叩叩叩,不知道誰來敲門了。
「阿虹,她會不會睡了,怎麼敲那麼久的門都沒人來應?」佛列德刻意壓低的嗓門還是很驚人,他自以為的輕聲細語簡直跟打雷差不多,要是他真吼起人來鐵定地動山搖,飛禽走獸全部死光光。由此想見左岳的壞脾氣絕對是遺傳自這個老頭子。
真是人不可貌相,下午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踫見一個好好先生呢,這個老頭,嗯嗯,搞不好肚子里藏的全是壞水,還是個子面人呢。
「大老爺,您今天整整黏了人家十幾個小時,放她一馬吧,明天就能見面了!」小虹是佛列德的隨身護士,長年跟肝火旺盛的主子久處,早早練就泰山崩于前不動顏色的膽識,多少不像其他僕人只要佛列德亂吼一氣就嚇得尿褲子。也因為她的與眾不同,對這份流動率超高的工作才能作得比之前不計其數犧牲的先烈們久。
她沒見過佛列德對誰另眼相看過,就連他那些為數可觀的孫子們他也不理,他眼高于頂、吹毛求疵、口是心非,卻偏偏有錢有勢,美鈔多得拿來摺只飛機都綽綽有余。
「她會這麼早睡嗎?現在的年輕人有哪個不到凌晨不上床的?你幫我叫她,快點!」佛列德堅持,習慣呼風喚雨的人都是完全自我的。
「好吧!」小虹拿他沒轍。
即便不用她出動,她跟佛列德的對話也一字不漏得傳進綠無暇的耳朵,她又不是聾子,要忽視那樣的大嗓門除非是睡死了,被人像用膠黏住了不放,真受不了。大門被拉開得很徹底,綠無暇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