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因因本來是不從的,帶著牙套的人照相怎麼可能好看?
可在他的胡攪蠻纏下,本來緊得像蚌殼的小嘴笑開了。
相館老板趁機「喀嚓」照下兩小無猜的倩影。
眼楮有點酸,是因為熬了夜的關系。
胡因因揉了揉因為長久等待快要僵硬的脖子,左右梭巡可能出現的人影,但她氣餒的眼楮都發直了,來來去去還是沒有她要等的人。
其實都要怪她自己活該,提前兩個小時出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都過了約定時間,阿曼還是沒出現。
他很少遲到,以前的良好紀錄讓她開始焦躁起來,不停的在公車站牌下走來走去。
那個接電話的人明明保證會轉達她的約會,那……他會不會中途出事,或者臨時有事沒法子通知她?哎呀,她就愛胡思亂想庸人自擾,她不應該心急,多等一下,也許就能看見他帶著迷死人的笑容從某個地方鑽出來。
一個半小時後,她確定阿曼不會來了。
手里的物品幾乎快被她捏壞。
他明天就要上飛機了,今天要是見不到他,往後見面的機會是微乎其微了。
也許她應該攔輛計程車,直接去問他才對。她跟他之間總是她被動的多,這次,她似乎應該鼓起勇氣,化被動為主動。
當她回過神來,人已經在計程車上。
她的腦海里有一則快要背爛的地址,告訴了計程車司機後,車子就一路從市中心開往天母去。
阿曼的家不好找,穿過整個天母市區才找到郊區環圍的陶宅。
加長型的賓士車就停在他家警衛森嚴的大門外,森森庭園一眼看不到宅子,那種富麗堂皇對家庭小康的胡因因來說是極度陌生的。
這讓她卻步。
兩個警衛正幫著把行李放進另外一輛車,阿曼漠然的坐在賓士車內,嘴角又不知道哪來的傷。
他要去哪?
不會是要出國了吧?
為什麼今天走?明明講好是明天,會是家里的安排嗎?他說過,對于父親的安排無力反抗。
想想也是了。
今天要不是她發了傻勁的來了,他們就這樣錯過了。
跳下車,匆匆給了車資,胡因因也不知道要叫計程車司機等她。
然而,就她付錢的那幾分鐘,陶家的車子已經發動。
她轉過頭來,看著朝她走過來的警衛,眼光越過他們,喉嚨卻哽咽得叫不出阿曼的名字。
多年以後她曾想過,那一次她要是喊了他,他會不會听見?
不過,那些都不重要了。
五年後,她接到阿曼輾轉托人傳話,說他回來台灣了,想見她一面的消息。
但她沒有赴約。
她人生很多重大事件都擠在那一天。
除了托福考、證照考,住在鄉下的舅舅來電說剛過完九十八歲大壽的女乃女乃在睡夢中過世了。
守喪的日子熬過了,她忙著安撫哭成淚人兒的媽媽,再後來,她的托福沒過,畢業典禮過去。
等她回過神來,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月,陶紐曼幾乎已經是火星人代表的名字了。
第二章
八張名片,五張廣告宣傳單,有兩張是廣告公司的星探給的,兩張是騎單車的摩門教徒給的,竟然異想天開要他加入教會,說是以他的姿色要招攬更多教員入會絕對沒有問題,呿,他還做業績咧。另外一張是一個劇作家,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要他當做劇本的靈感養分──他哪里像肥料了?!
才下車走了幾步路,不到半公里的路程就踫到這麼多對他流口水的人,媽的,這些人太閑了嗎,滿街找人搭訕。
阿曼隨手把那些紙片丟給跟在池身邊的貝林,落得兩手干掙。
貝林是個專業代理人,他代理的行業五花八門,在曼哈頓上城是個喊得出名稱的角色。
阿曼甩不掉從匈牙利就黏著他不放的貝林,心里本來就老大不爽了,哪知道一抬頭,一張含羞帶怯的臉又沖著他來。
可惡,別又來了!
現在的女生是怎麼回事?沿路已經有不計其數的女人自動攔住他自薦要當他的女朋友。他臉上有寫著饑渴二字嗎?還是現在女人女性賀爾蒙分泌過度,看見男人非要這麼花痴不可?
那些含蓄美的女人都往生了嗎?
「我有女朋友了。」
「嗚……哇!」打扮入時的少女掩面逃走。
媽……的!這樣也哭!
「先生?」還有前僕後繼送上門的。
「我剛剛說的話你都听到了,別讓我重復!」他已經失去個性里最和平的部分。
「我不介意你有女友,我可以當第三者。」要是有這樣的男朋友,即便只能帶出場一次炫耀給死黨們看,就值回票價了。
「腦容量小于蒼蠅的女人我都不屑!」花痴!刺龍刺鳳,穿環打洞,又不是七月半,他用不著擺個青面撩牙在身邊避邪。
阿曼就是欣賞不來主動的女人。
「你真是怪胎,有女生自動搭訕還不好,為什麼就沒人來找我?」貝林左看右看,他也長得也不差啊,落單的時候馬子絕對無虞匱乏,但是只要跟阿曼站在一起,他馬上變成野草。
「沒有人叫你跟著我。」
「我都說了,我們是巧遇嘛。」
「那可真巧了,從海德蘭到洛杉磯又到台灣,可以繼續環游世界一周了。」
「環游世界我是願意,前提是,你能讓我先交差嗎?」
阿曼橫了他一眼。
「嘿嘿,每次你回到台灣,心情都特別欠佳。」他這炮灰越來越有心得了,這樣的死纏爛打看起來並不是第一遭。
「我是看到你火大!」跟上跟下,跟前跟後,他不是什麼大人物不需要隨從。
「一句話,你只要把圖稿交出來,我立刻消失,保證三個月內你都可以不必看見我。」台灣是他的地雷區,貝林小心翼翼想跳過。
「我不記得欠你什麼。」阿曼皮皮的應他。
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東西是要勞駕貝林這個紅牌代理人咬著他不放的。
「阿曼,你就不能對你的工作稍稍帶點熱忱嗎?你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成品給我,我沒辦法交代。」
阿曼是旅行界頗富名氣的的探險家,他專挑人家不敢去的地方冒險,像是拿生命在賭注什麼,也像在嘲弄著誰一般。
其實,依他完美無瑕的外表,他根本毋需這麼賣力。
不用他對誰施媚眼就有數不完的人要他進軍娛樂界。
但大把鈔票被他推出了門。
他卻挑了最難的。
風吹日曬,狂風吹沙的北美瘠地;野禽猛獸,疾病傳染的亞馬遜河流域等,他都去了無數次,那些地方都不是常人能夠也願意去克服的。
拿起煙,阿曼覷了他一眼。「沒辦法交代就別交代。」
「啊,你為什麼要跟支票過不去?」貝林抱著頭,自從兩人合作以來他就沒搞懂過阿曼這個東方人。
「你把希望寄托在我這廢墟身上不是很可笑,我不是搖錢樹,不能幫你賺錢,那麼多人要你幫他們代理,你撥點時間給那些人不是很好?」
「不好!我機票錢都花了,不拿到你的攝影稿跟文章我絕不放棄!」他不只攝影稿吸引許多讀者,偶爾心血來潮涂鴉的圖稿還得到德國瓷器麥森(Mcisscn)最高級工藝師的青睞,正式上線量產,他們對于阿曼後續的設計圖抱著非常大的期望,這也是貝林緊追不放的大原因。
「沒有!」阿曼還是一句老話。
他的確悶,只要回到這塊土地來,那種被描住脖子的感覺就會陰魂不散內一直跟隨著他。
去國多年,他沒有按照家里給他安排的路走,哈佛的校門他只是路過,連進去都不曾,落地一個星期,他大略模熟了生活周遭環境,用他高中肄業的程度去唐人街餐館打工,沒有多久他那不凡的外表很快派上用場,經人介紹,走上了模特兒的舞台,消息傳回台灣,家中大老氣得停掉給他的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