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有蝴蝶飛過 第9頁

「你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有變,你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他卻還在流浪,還在尋覓。

直到重新遇見她,腳步有了想停駐的迫切。

「才不呢,是你告訴我做自己最重要,大概是因為這樣,我不知不覺把你的話奉為圭臬,路就走成現在這樣嘍。」

他思緒翻轉,卻想不起來少年的他對她說過了什麼。

「你不記得了對不對?」胡因因心情大好,有了逗弄他的調皮心思。

「這些年我過得渾渾噩噩,朋友都說我是華麗的廢墟。」外表皮相迷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是一片荒涼。

也有人試圖要進去探險,可就算狼集團那些死黨也不能彌補他心中最大的空洞。

「你知道嗎?廢墟底下通常是一片肥沃的上地,只要耕耘就可以種出最美麗的花朵啊。」她走到阿曼跟前,努力跟他對視。

她的話叫他怔然。

他的愛恨在這一刻有了清楚的痕跡。

「因因……」他喊。

「嗯?」

「我要追你!」

「嘎?!」

「你讓我追!」

胡因因錯愕之外還是錯愕,被人家這樣明目張膽的告白的確滿足了她小小的虛榮,可是她接下來舉起掌心測試著阿曼的額溫,然後低喃,「奇怪,溫度正常啊。」

她都要結婚的人了還被男人告白,但是……說什麼都太晚了。

「你阻止不了我的心意!」

計畫趕不上變化,本來只想在台灣逗留少許時間,這下子是要長住下去了。

他被討厭了!

胡因因在工作之外,不再對他多說一個字。

「陶先生……又慢了一步。」午休時間才到,一分不差,隔壁棟的辦公室之花殷勤的送便當,一個星期菜色天天不同,被天天拒絕,據說絲毫沒有死心的跡象。

在藝術館上班的資深美女氣喘吁吁的在第二時間把愛心便當送到,是貴死人的肋眼牛排,一客要價五百八十塊,高檔得很吶,想當然耳,也是只能交給不相干的人等。

這些勤勞的愛慕者節省了研究室人員每天挖空心思想午餐要吃什麼的苦惱。

但是,辛苦了研究室的大門,冷氣門開開關關,金屬疲勞不說,要是長期這樣操勞,汰舊換新不遠了。

好事者數一數,堆在阿曼桌上的便當有十幾個之多。

鎊種造型,叫人嘆為觀止。

「大家分一分吧。」先下手為強,定主任專攻五星級飯店的便當。

「我老早就想吃這家的限量沙拉,甜點是黑焦糖瑪琪朵耶,哇,好幸福……」周卉十分鐘前就過來倒數,減肥計畫無限期住後延嘍。

研究室自從出現阿曼,他們每人在短時間內體重都暴增,零食點心、貴到不行的巧克力他們都快吃厭了,啊!有天神般的俊男在真好!

研究室人不多,剩下的便當怎麼辦?

這不勞費心……澤被其他辦公室人員,做做便當外交,咱們國父可說了,物盡其用咩。

阿曼的旋風不只這樣,他影響廣大,植物園的老老少少拿他當偶像崇拜,游客的回流率竟然破了以往的成績,目前還在持續往上飆漲中。

這些暴動,壓根沒放在阿曼心上。

「因因?」他在走廊遇見背著包包的她。

她不再對阿曼笑,就算避免不了的踫頭也只是禮貌性的點頭,然後走人。

「我下午請假,你的工作我都交代給定主任,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問她。」她平淡的述說。

她一直單純的認為他很需要這份工作。

「你要上哪去?」

「有約會。」

「能說嗎?」

「我下午要去拍婚紗照。」她還是說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阿曼的側臉看起來有些迷離疏遠,陌生的像外星人。

但是,她搖搖頭,對他,她不應該有太多想法的。

「對我來說這是很大的打擊。」阿曼很久後才吐出這幾個字。

胡因因維持住臉上的表情不變。

「我的心意你有考慮過嗎?」他不要放棄,那不是他做事的風格。

「你知道嗎?未來……你要叫我大嫂。」胡因因垂下眼臉。

阿曼只是瞠大了眼,接下來什麼都沒說。

長長久久的時間過後,他仍然保持緘默。

緘默得讓人以為他變成了啞子。

他困難的開口,「你要嫁的人是我大哥?」

她點頭。

「陶關宇?」

她幾不可見的又頷首。

他問了最後一句,「你從頭到尾就知道所有的事情?知道我的身分,知道陶關宇是我大哥,你卻什麼都沒說!」冰火五重天,冷熱交加的心情也不過是這樣了。

胡因因接受他的指控,沒有歇斯底里的反駁,她淡淡說道︰「我跟關宇認識,他很少提起家人的事情,要不是他求婚,我連他有幾個兄弟都不知道。」更不曉得他會是阿曼的大哥。「這幾天他把客人的清單給我,我才知道你是家中最小的小弟。」

盡避痛恨她的即將出嫁,阿曼卻一點都不懷疑她的話。

「你這麼‘照顧’我,想必也是看在我是你未來小叔的份上了?」

胡因因搖頭。是跟不是她回答不出來,只覺得萬般沉重。

應該沒有這麼難啊,她在取舍之間本來就沒有阿曼的存在,怎麼在短短的時間內她的心就搖晃得這麼厲害?

她不敢正視自己的心。

「告訴我!你對我有沒有好感?」就算只有一點點……

搖頭?點頭?

她天人交戰。「我們是朋友。」

有這麼難嗎?他看著曾經……如今還是叫他心融不已的溫柔臉龐,知道自己恨不了她。

「朋友。」他反芻。

他是成人,明白感情的歸屬不是人力可以左右。

他們曾經分離又相遇。

相遇又要分離。

這樣的反覆帶著什麼意義?

去他媽的狗屁意義……是老天爺閑著發慌,窮整他而已!

深沉的夜。

墨色跟星子一同瓖在一塊畫布上。

月娘一彎上勾,發出瑩白的皎潔。

小診所只留下門前一盞燈,屋子里的燈都熄了。

錯落有致的朱僅花牆下佇立著一道人影。

阿曼隱在月光下。

草皮被露水浸濕了,面包樹上的小蟲有一搭沒一搭的唧叫。

他望著洋房二樓窗口處的燈光,身邊地下是一堆死寂的煙蒂。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站在這里喂蚊子,抽完了一包煙,得到的是口中越來越澀的苦感。

最後一根煙抽了兩口,再也無法吞吐,他低頭捻熄還有大半截的煙。

移動有些僵硬的腳,他在等什麼?看什麼?

原來只是片絕望而已。

「那個家伙還在做日光浴。」

「一個下午了,好像。」

空中花園的中庭,采光罩下的回廊站著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手執骨瓷咖啡杯,正在品嘗美麗女秘書泡來的咖啡,也,閑話……別人的家常。

「不是好像,正確時間是五個小時又四十七分鐘……半,比較像是曝曬的魚干,只差沒抹鹽而已。」

「沒翻身?」

「要我裝監視器嗎?我只是偶然經過,沒太注意。」沒注意都曉得他曬了五個小時又四十七……四十八分鐘了,真要專起心來豈不是全副武裝跟監了。

三人所處的這一棟三十層大樓由下而上全部是狼集團的財產。土地輻射出去必須搭飛機飛上半個鐘頭才能找到跟鄰居的交界。

昂責鎮守的是濮陽元枚跟袁畿。

嗡嗡嗡……嘩啦嘩啦……兩人閑話的聲音越來越囂張,簡直是拉開嗓門就怕那條死魚听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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