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調子殺手 第11頁

他們隔著薄薄的衣料,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心音,唐詩畫簡直不知該把手往哪里擺才好,那麼親*的接觸令她心慌意亂。

「我沒事,你不要大驚小敝。」快手橫她一眼,以令人頭皮發麻的堅決低吼。

「你他媽就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樣表現一點溫柔婉約啊,逞強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

他懾人的注視令詩畫安靜下來,無處可放的手指蜷握著,心髒沒來由地狂跳。看著她驀然溫馴下來的表情,快手聳了下眉,手下也變得更見小心輕盈。

「躺下,我去請醫生。」他可沒這樣待過任何女孩。

「我真的……」在望見快手那駭人的氣勢後,詩畫縮短了喉嚨的剩余字眼。

他從來都不听人說話,一意孤行嗎?

「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還在這里。」丟下半恫嚇半要挾的話,快手施施然走出房門。

門一關上,她才定下心瀏覽這間房。

鄂圖曼顯然是個模型狂、幻影2000、熊貓式戰斗機、SR71高空照像黑鳥偵察機、飛狐二號、蘇凱三十一,看得人眼花繚亂,就連長條木桌上都還橫躺著雷鳥十六的分解圖片,可見沉迷之深。

沿著落地的紙扇門是道日式的木造回廊,廊外遍地女敕綠墨翠,風聲習習,迎陽放著藤椅、小幾,干淨寂靜的恬然挽著涼風拂過詩畫全身的毛細孔。

她在藤椅上坐下,半眯眼靜看荷腴襖半探出頭的荷葉和羽翼輕透如虛無的粉蝶飛上飛下。

不消一會兒,她歪著頭在輕風微陽的照拂下朦朧睡去,唇畔含著如荷花般的笑意。

快手再走回房間看見的便是這幅景象。

他放下手中的醫藥箱踱到她跟前,俯下頭。

因為側著臉,她密實的頭巾和長年掛在項際的十字架都斜傾一邊去,只有放在口袋的念珠湊巧掉在裙兜上,快手拾起念珠,手撫上她飽滿額上的柔細發鬢。

她的發一如上次他抓在手心上的澤度,摘去頭巾,果然,匹練似的發全傾向他的臂,溢滿地垂落下來。

一個小小的修女!快手忍不住用鼻梁挲摩她晶瑩如凝脂的面頰,甚至想嘗嘗她安靜徜徉在眼瞼下的黑睫是什麼滋味。

不過,萬般只化成一個輕如蝶翼的吻,他抱起她走回臥室,幫她覆上絲被後退了出去。

他一反身,冷不防撞上一堵肉牆。

快手由牙縫中擠出豬狗永世不得翻身的髒話,將詩人拉至樓下。「你又死性不改的走路沒聲音,想謀財害命吶!」

詩人盯住略帶慌亂的快手,眼珠一轉,輕掃樓上一瞥,並不辯駁。

他顯然清洗過了,參差不齊的茶色頭發順著頸抵在肩窩處,脖子下是亮黑的薄毛衣、黑絨褲,一色的冥黑為他斯文清淡的氣質增添了神秘和憂郁。經過處,詩人很順手地將所有的簾幕窗戶拉下來,然後開了冷氣。快手邊看邊嘆氣。「拜托,你也留一扇新鮮空氣給我,老兄!」詩人不為所動,徑自找了沙發坐下。「我討厭夏天。」

「我知道,」要不,有人會病態地在夏至天氣穿上毛衣吹冷氣?「我是很認命,反正你這毛病每年都要犯,我也很習慣了,可是有時候我會想,你沒考慮過只要夏天一到就住到北極去?」

詩人沉下幽靜深邃的瞳眸,表情有些認真。「你說的有理。」

他要找的人或許輪回在北地也說不定。

快手由他沉思的樣貌測出他的想法。「唉!我開玩笑的,別當真。」

他是認死扣的人,難保不會因為一句玩笑話就殺到不見天日的荒涼地方去。

詩人的薄唇滑過輕忽的笑。「一年不見你還是大驚小敝的個性,我還沒說會去呢!」快手瞪他一眼,又順手給了他一瓶飲料。「老兄,你的玩笑像糞坑的石頭,真難笑。」

他從不敢奢望听見詩人的幽默。

詩人扳開瓶蓋,可有可無地喝了口。「是啊!」

居然連自己都不否認。

快手最見不得他那恍惚的眼神,那種不見情緒起伏的臉龐並不代表無心,是有道活誰也看不見的傷口,那傷是有口難言的苦,那苦又澀又深,除了詩人自己誰也無法使它愈合。

「意大利那群問題兒童都好吧?」詩人毫不費力地換了話題。他太沉悶,不適合讓人放在嘴上說。

「你再不出現,牧師恐怕要自裁謝罪了,這陣子他為了被迫還俗,煩得人見人咬一口,好歹他是你兄弟,去讓他看一眼熄熄他的火苗吧!」

「我還不能回去。」一旦被家族的事業枷鎖桎梏套牢,想再出門可就難如登天了。

「你呀,有你這種兄弟,牧師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即使已經當了牧師,他還是必須月兌下牧師服回去幫忙打理家族事業,誰叫孔融讓梨的那顆「梨」沒人要,一個經年流浪他鄉沒消沒息,迫不得已只好捉看得見的那個充數了。

「是啊!」詩人的目光遙向窗外的一片翠禾,聲音低曳下去。

又是那種沒元氣的肯定句,如果詩人不是他歃血為盟的弟兄,又太過明白他沉靜的個性,快手相信沒有人能跟他「聊天」的。

把一瓶飲料喝空,詩人抿抿嘴。

「你坐立難安是因為樓上那個女孩?」

快手五官全皺在一起。「唉!別莫名其妙害人吐血,什麼跟什麼?」他哪里表現出坐立難安了!

「你在支吾其詞,繞圈子。」

他認識的快手只有女孩會為他茶飯不思,沒見過他為誰多擔一分心的。

「哼!」快手由鼻孔不是很由衷地妻了不屑。「雖然跟她吵完架後覺得滿痛快的,但是她那死硬派的作風真叫人受不了,我們是火跟冰,不搭軋的。」

這麼明顯的撇清!詩人露出一朵模不透的笑容。「那小修女了不起,一下就把你收得服服貼貼。」

「唉!」快手握起結實的拳頭由他眼前晃過。「別仗著你有心理障礙病就以為我不敢動你,少胡說八道了。」

「隨你。」詩人並不強辯,他斯斯文文起身。「你愛玩捉迷藏游戲就繼續吧,令人羨慕的家伙!」

他要尋覓的那人到底在哪里?

情重,徒惹一身傷痛!

第五章

披著一頭凌亂的發,唐詩畫靈到空無一人的客廳,只見摻雜金紅火山熔漿色的霞彩已從藍天撤退,淡漠的陰霾如磨光的青銅,暗明不勻地倒掛在地板上,證明她足足睡了一天的時間。

屋里沒人令她松了一口氣。

她居然在鄂圖曼的房間睡了那麼久,不止錯過上課、午飯,搞不好連晚餐都耽誤了。

站在屋子中心,沁涼的晚風從四面八方吹來,撩起她的發絲,唐詩畫這會兒才驚覺頂上的頭巾在不知不覺中不見了。

她胡亂撫平弄縐的白袍,內心油然生起波紋的紊亂。

「如果,你想找的是快手,他出去了。」遠遠站在冷氣吹得到他的地方,詩人看了她許久。

他的聲音緩緩送來,字字清晰,滿肚子懊惱的唐詩畫像做了虧心事般嚇白了臉。

「你……走路像貓,一點聲響都沒有哇……」

其實她破口想罵的是那種三更半夜才會出現的東東,可在看清詩人半浸在晦色的碩瘦身形時;卻勉強打住了。

不是鄂圖曼。

這意念使她懸吊的心梢稍落實了些,但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

太可笑了!她竟因為出現的人不是他而倏覺黯然,她一向不都把鄂圖曼視為天敵和道不同不相為謀的「賊寇」,曾幾何時開始注意起那壞嘴壞舌的家伙?

她用力搖頭,將他那攏上心頭的影子從心房撥掉,像去掉花蕊中的害蟲一樣,然後用意念狠狠地踐踏他幾腳——心隨意轉,許是太過專注,唐詩畫果真重重地跺了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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