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來不像這邊的人。」王榭重新把便當遞給他,半是要脅,半是真實的說︰「明天還有工作,不吃飯沒力氣摔壞了我的寶貝葡萄,我可是會把你踢出去喔。」
「你……還會讓我在這邊做事?」把手帕放回褲袋,少年有點吃驚。根據他以往的經驗,沒有人會收留身份不明的童工。
「我欣賞你的工作態度。」王榭只是笑笑。這年頭會帶手帕出門的男人比恐龍化石還少。
「我叫Kobayashi賀潠東。」少年這才道出名字。
「呵呵,這才像話!」逼供成功,耶!
「我也沒地方住。」既然要他坦白,他就什麼都說了。
「欸?」
「你從什麼地方來?」要是迷迷糊糊把人留下來,然後落個誘拐良家幼男的罪名這可不成。
「我離家出走!」
王榭掉了下巴。
這麼……理直氣壯喔。
「這樣不好,你的父母會擔心的。」
「別跟我說什麼人生大道理,我家不興那一套。」
丙然是叛逆少年的年紀。王榭挑了挑眉,總之——「你需要地方住就對了?」
「你有空房間嗎?」賀潠東眼中燃起希望。
「你都這麼問了,我怎麼能夠說沒有。」離家出走的小表,要是放他走,不知道會流浪到哪去,看他一身質料頗好的衣服都快變成堿菜干了,腳上的布鞋也開口笑,究竟,他在外面流浪了多久?「跟我來吧!」
廠房外,右邊是看不到盡頭的葡萄園子,左邊是住家,和產銷廠相隔幾十公尺,附近錯落的舊式街道與屋宅,就算是樓房也不超過三層,到處綠蔭成群,一大片的果樹挑戰人的視覺,龍眼樹、荔枝叢、隻果樹、芭樂,家家戶戶都有這麼幾株果樹,是個環境清幽,適合人居住的社區。
王榭住的地方是現在少之又少的大阪式日本房子,一大幢屋子伸展在盎然的綠意中,頓覺眼目清涼。
它的外觀樸拙,很容易勾起人們對它的喜愛。
「大廈公寓的單調我住不慣。」就愛這種格局的房子。
賀潠東胡亂點頭,住在哪對他並不重要,重點只要能避風頭就好。
「來啦,來啦,進來看看,我保證你一定會滿意。」
這話听起來怎麼有點拉皮條的感覺?
賀潠東停在馬路邊的門口。也罷,就進去看看,這里還算入他眼。
推門進去,花果香濃,一棵玉蘭花樹香氣招搖。
天井、回廊,處處有小草、小花,潔白的鵝卵石盡頭是用天然木撐起來的葡萄架。
這里似乎到處是葡萄,紫的,青綠的,叫人心曠神怡。
「怎樣?我沒騙你吧,住這里絕對包你滿意。」老王賣瓜,「要是我有錢,我還想把整座山買下來,這樣就能住得更舒服了。」
「我說了,我沒錢。」賀潠東開始別扭了。
對喔,王榭敲敲自己的頭。「你安心,我不會要你付房租的。」不過付點別的是必須的,譬如說勞力之類的。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白住的房子。
起居室寬闊明亮,長條木地板散發著自然的色澤,布置簡單,到處可見的窗戶潑進來大片的綠意,讓人從心底生涼。唯一的缺點是本來應該潔白無瑕的牆壁上到處沾滿粉筆、水彩、鉛筆的圖畫。
「這些都是紗紗的畫,要不是天花板她爬不上去,我這房子恐怕沒一處逃得過她筆下。」
賀潠東無所謂。
別人家的房子就算拆了也是人家的權利,何況只是涂鴉。
「我忘了跟你說,紗紗是我女兒。」雖然很想輕淡的帶過,但他這二十五孝的爹還是忍不住往里瞧,剛剛進門還看見他的心肝寶貝在外面的石臼上壓低著身子畫畫,一下就不見人影了。
「噢。」
「紗紗,過來。」王榭溫和的朝站在樓梯處,一個提著小桶子的身影招手,眼角眉梢一下裝進了春風似。
她幾歲?十二、三吧,小小、粉粉女敕女敕的鵝蛋臉,眉目生動,水澄澄的杏眼像初生的百靈鳥,無憂無慮的,還是孩子的身軀穿著鵝黃色寬板肩帶小洋裝,要不是手提水桶的樣子非常的拙,她算十分可人的。
「老爸,你又把閑雜人等帶回來,家里快要爆了你知道嗎?」她的表情痛苦,擰起的眉非常的莎士比亞。
哇靠,這亮眼的女生這麼管家婆,以後日子難過了。賀潠東收起了好臉色。
他第一次見面怪怪的女生。
直到很多年以後,他一直記得她叫碧紗。
第一章
輕亮的口哨聲飄在風中,感覺輕輕松松,吹的人也沒什麼節奏感,有一下沒一下,不是很在意。
最新型四輪傳動的Jeep藍哥休旅車從車潮岔開離開高速公路,下了交流道後是台中市的地標,熱鬧的商業大樓到處林立,跟北部實在沒有很大的差別。
二十幾公里的路程,大馬路變成了產業道路,綠野橫亙,白鷺絲點綴其中,按下了車窗,空調不需要了,開車的人盡情享受著和風拂面,直到休旅車停在一幢日本式房子前面。
安靜的院子被朱色的大門給遮住了,沒法子一眼看盡。
沒有門鈴。
這難不倒他,門是虛掩的,輕輕一推就開。
把車子扔在外面,掩不住激情的,長腿筆直的往里走。
原木地板被擦得亮晶晶,他歡呼一聲,就往地板上趴,趴著、趴著,木板的前方悄然出現一雙光溜溜的腳丫子。
腳丫子潔白似玉,修剪整齊的腳指甲渾圓可愛,他把視線往上調,美好曲線的盡頭是一張不善的鵝蛋臉。
手叉著腰、穿著及膝破牛仔褲的女生從豐潤柔軟的唇吐出不甚歡迎的話語。「我不記得我們家有養狗,你是誰,隨便跑進來!」
她唇艷,眼兒亮,女敕頰紅撲撲,從下往上看,鼓鼓圓圓的臉蛋甜得像糖果,齊耳的發還飄著陽光的味道。
「我是誰?我是來過寒假的人。」
「你說謊也麻煩稍微打一下草稿,現在才秋天,哪來的寒假?白痴!你要去的民宿離這邊還有一公里,這里是民宅,請立刻離開。」都怪流行不好,什麼回歸自然的口號被喊得震天價響,那些都市人只要來到下港,就會自作主張的把她家當旅社,現在又來一個,會胡亂讓人闖進來,到底又是家里的哪個人出門忘記上鎖?
賀潠東爬了起來,月兌掉鞋子,站直身體,男女身高的落差很明顯的顯現出來。
「你有長高了一點喔。」瞧她仰著頭看他,優美的線條展露屬于少女的風華。
不過,她好像不記得他了。
「我又不是巫靈祭的矮人,你說的是哪一國語言?」還一點、兩點勒,這男人一副跟她相見恨晚的樣子,把美眉的技術真爛。
不管阮碧紗的態度多冷淡,賀潠東拉了拉她齊耳的黑發。「人矮,連頭發也西瓜得可以。」
「我的頭發關你什麼事?!」一下嫌她高度不夠,一下說她西瓜皮,愛看長發女郎不會自己買頂假發戴喔。
她的頭發本來就不多,細細黃黃的,隨她怎麼保養護發也不肯多烏黑亮麗一點,既然作不出文章,她也懶得花心思,干脆剪到齊耳,只求好整理。
習慣性的把溜出來的一綹黑發塞到耳後,讓白淨的耳垂跑出來。她不知道這樣的動作勾住了賀潠東的目光。
「我只是覺得你把頭發留長比較有女人味。」她以前明明有一頭到腰際的長發。
「你干麼不先把你那頭不男不女的頭發理成大光頭,我說這樣比較有男人味。」這男人真唆,把注意力擺在她的頭發上,一來就戳她死穴,不知道頭發是她的大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