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變麻雀 第5頁

回家的路上,蕾兒吃了大餅,想當然耳,那餅是薩兒的爹請的。

蕾兒吃得不亦樂乎,她這娘卻看得心酸差點落淚,要是她能更有本事些,孩子也不會跟著她平白受苦。

薩兒看著那碗白白的透明狀物,什麼也沒多說的坐下來,端著碗就吃。

他吃得認真,像是在吃什麼珍貴的食物般。

「你的衣服綻線了,先月兌下來我幫你修補一下吧。」

薩兒愣愣的依言而行將外衣月兌下來交給他,戚淺秋溫柔的淺笑一下,去找來針線補綴。

「吃啊,別跟大娘客氣。」抬頭一望,看見孩子不動地呆看著自己,她笑著招呼他,笑中多少感情流轉。

薩兒覺得喉嚨被什麼梗住,咕嘟,一口氣吞下涼涼的樹薯汁液。

戚淺秋一針一線的縫補著他磨損的衣服,他起先歪著頭看,後來想到什麼似,蹦地跳下椅子來。

「大娘,我爹的衣服、褲子也有好幾件破了,我去拿來你幫我們補好嗎?」他急促地道。

說完,也不等戚淺秋表示意見,他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她看著手上的針線……算了,就當感謝他們父子讓她們母女倆搭車的謝禮好了。

薩兒手腳快得很,眨眼間就抱著一堆衣物,氣喘吁吁的過來。

雖然戚淺秋沒有不悅的神情,但他還是不好意思的說︰「爹對家事不大行,尤其補衣服這檔子事,常常左邊右邊都分不清楚,但是……」他昂起頭,小臉綻放著崇拜。

「他是一個很高明的造園匠喔,從南到北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我爹替他們造園子,有的大官還想把爹留在京城,金銀珠寶像山一樣高的賞,不給我們回來。可是爹就是不動心,他說飲水得思源頭,人應該回到出生的地方貢獻自己的專長。」薩兒說得有些斷斷續續,顯然這些話是硬記在腦海的。

戚淺秋笑著替他擦拭臉上的汗,她看得出來他對他爹的崇拜不是三天兩頭的事。

「說得好,薩兒真聰明。」

薩兒幾乎是屏住呼吸的問︰「真的?」

察覺到他似乎很在乎自己的想法,她放下手里的針線及衣物,「大娘沒理由哄你。」

他烏亮的眼楮立即為之發光。

「來,你轉過身子,大娘替你把頭巾整好。」側過身子,她摘下自己頭發上的象牙梳,取下他頭頂歪掉的頭巾,為他梳理及肩的頭發。

薩兒起先有些惶恐,然而,梳子輕柔的接觸在頭皮上的感覺,讓他整個人松弛了下來,鼻間呼吸到大娘身上屬于女性的芬芳,他不禁雙手虔誠的握住膝蓋,暗自希望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娘……」他口齒不清地。

「嗯?你說什麼、大娘沒听清楚。」戚淺秋望著湊近有些發紅的臉蛋,輕聲詢問。

「沒……沒有。」

她也不追究,幾下便利落的為他束好了發,然後再拿起未完的針線活,細心縫補。

薩兒坐回椅上,手托著下顎,靜靜地看著她專注縫衣的模樣。

千郁樹找不到兒子,只好帶著花種一個人過來,透過微敞的門扉看到的景象,就是威淺秋低頭補綴衣裳的模樣,一截如白藕的頸子露在領子外頭,幾絡青絲被落在肩上,素淨如瓷的瓜子臉,鼻梁輕巧的勾勒出迷蒙的弧度,讓他心跳一時失序。

「爹。」薩兒眼尖的發現他,連忙從椅子上跳下來,直奔向他。

他並沒有責問薩兒為什麼跑這兒來,他這早熟的兒子做事從來都有他自己的道理,有需要知會他這做爹的,時候到了,他自然會說。

戚淺秋起身,臉上恢復了如同初見面那時的疏離,其實應該說她還沒有擺什麼好臉色給千郁樹看過。

「薩兒沒有給你添麻煩吧?」薩兒這麼莽撞的跑來別人家串門子,這倒是頭一遭。

她搖頭,遲疑了下才說︰「他懂事,是個好孩子。」

「爹,你瞧,大娘幫我補的衣服,是一只小熊耶。」薩兒像得到什麼寶物似的來獻寶,听到戚淺秋對他的稱贊,嘴兒都要咧到耳根了。

原來她剪下有小熊繡樣的布料遮住衣服難看的地方,這份別出心裁使得本來簡單普通的衣服有了特色,讓從來沒有記憶穿過這樣孩子味衣服的薩地模了又模,珍重了起來。

千郁樹把手放在薩兒頭上,他甚少對自己的孩子作出親呢的動作,當然,這不就代表他不愛薩兒,純粹因為他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感情。

「爹,你輕點,大娘才幫我系好頭巾呢。」薩兒躲了下。

他瞧了戚淺秋一眼,還說沒有添麻煩,他兒子可麻煩人家多了。

戚淺秋帶著恍惚的心情看著容貌相似的一大一小站立在一起,直到被屋子內發出的聲響給激得回過神。

像顆麻薯的蕾兒一覺醒來,惺忪間看不見娘親,開口就哭得驚天動地。

她連忙摟住心愛的女兒,輕聲低語的哄著。

淚珠還在眼眶,眼眨眨,蕾兒看見了薩兒,馬上滑下娘親的懷抱,搖晃晃的奔向門檻處的薩兒。

別又來了——

薩兒以為那團肉圓肯定朝著自己直奔過來……其實本來也是這樣的,但是,當蕾兒看見了站在較遠處的千郁樹,便跳過薩兒,沖進另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

「蕾兒,下來。」戚淺秋追出來。

「蕾蕾,抱抱。」她像八爪章魚般手腳並用的圈著千郁樹的身子,並不打算听話。

「大爺,對不起,請把蕾兒還給我。」

「我姓千。」

「千爺。」戚淺秋福了福,對上他深邃的眼。

這麼近的距離,他面容輪廓一清二楚。這大爺氣宇軒昂,沉黑的眼如墨,讓她想起滿天星斗的夜空。

「請把孩子給我。」她又說了一次。

「你太容易緊張了,我不是誘拐孩童的人口販子。」他講話的時候鮮少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雙眼楮專注的看著人。

戚淺秋垂下如蝶翼扇動的長睫,神情雖然不似剛才驚惶,卻堅持地伸長了手。「我說過,大爺不應該再來的。」

人言可畏。

千郁樹把孩子還給她。

「我把花種買來了,等種下,不會再來打擾。」

他向來是獨善其身的人,對敦親睦鄰沒有興趣,和街坊鄰居大多也止于點頭之交。和她交會三番兩次的陰錯陽差都在意料之外。

但不管怎麼樣,受不受歡迎是另外一回事,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完成。

戚淺秋抱緊蕾兒,背過身子,不管蕾兒如何伸長手想留在外面,她徑自進了門,落下了栓。

「薩兒,別看了,我們趕緊把工作完成,別再來了。」他的口氣極沉、極重,有些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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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晚才走出戚家,千郁樹就被幾個探頭探腦的大嬸級人物給攔了下來。

「我說這幾天看見千爺家有聲響,晚上燭火又亮,原來真的是薩兒的爹回來了。」被推到前頭來的是個頗有年紀的婦人。

薩兒偎著千郁樹,他向來對這些吃飽飯只想著道人長短的三姑六婆最為反感,就算提到他的名字,他也假裝沒听見。

當然,那些三姑六婆四嬸七姨九女乃女乃的目標也不會是他這小表,他只要安靜不說話就沒事了。

「你好久沒回來啦,這趟出門有好幾年了吧,我們都以為你們爺兒倆要在繁華的京城扎根住下了,怎麼,城里不是什麼都好嗎?」

「我愛住哪是我的自由。」這些女人是想知道他在外頭淘了多少金回來吧。

「是是是,薩兒的爹,不是大娘我愛多嘴,我瞧你從這戚寡婦家的門出來,我們好歹也是十幾年的鄰居,關心地提醒你幾句那女人來路不明,又是克死了丈夫的女人,你還是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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